一瓦,方寸之間
不戀他方萬貫銀,但念鄉間一片瓦。離開家鄉多年,埋頭學習,努力工作,以為只要好好奮鬥便可達到心中的遠方,然而,時間慢慢流淌,混入擁擠的人潮中,漸漸都被生活磨得忘了原來的志氣,家鄉那迷人的風光總是令我魂牽夢縈,如今最想回到的便是那一方凈土,而那兒時住在土房子里上當陽光透得進來的青灰的瓦,最讓我割捨不下。
瓦間的陽光。小時候和爺爺奶奶一起住在土房子里,雖然日子過得艱苦,可卻是有溫暖的童年。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都會有縷縷陽光從瓦間的縫隙里透露下來,小小的我在其中,彷彿置身於聚光燈的舞台,可隨心所欲,自在起舞。爺爺奶奶便在一旁笑我這個小丫頭何時才能長大。我記得那時候家裡沒有鍾,爺爺奶奶總是可以憑著這些光線透露下來的光點的痕迹來尋找時間的痕迹。奶奶常說:「光直直泄下來,可生火做飯咯,陽光跑到牆上去咯,丫丫要吃晚飯咯。」就那樣,我隨著瓦縫上的陽光移動,一天有一天的長大,直到離開家。
瓦上的狗尾巴草。每當放學回家後,我常搬來小凳子坐在門檻上寫作業,前排上的房子瓦上長著兩株狗尾巴草,我最愛看她,渾身綠色的,上身像毛毛蟲,可愛極了,她該是多麼堅強又不容易呀,從一粒種子,被飛鳥拾來又放在那一片青灰的瓦上,又自己拚命吸收陽光雨露,吸收天地的精華,她就那樣在我的眼睛裡慢慢長大,慢慢長大,就像我的孩子一樣,終於有一天長大了,在青灰的瓦間長大了。人說瓦上的狗尾巴草最不好,風往哪吹,她往哪倒,是最沒有德行的東西了。可是在我眼裡她是那麼堅強,出生於清灰的瓦間,更有一種不染纖塵的風韻。
瓦上的青煙。我那時候做著作業,看著狗尾巴草,便會有縷縷青煙從瓦間升出來,我知道,那是陶淵明的「墟里煙」,有青黑的瓦作為底色,又有靈動苗條的狗尾巴草為它伴舞,我看那煙出神,時又有麻雀在那瓦上跳動,怕是神仙的仙鶴吧,又有蜻蜓在那上空徘徊,頗有人間仙境之感,瓦,你可真神奇。
有時也會下雨,那江南的雨,時而輕輕的拍打著頭頂的瓦片,節奏平緩,那是音樂會的引子,又似母親在我睡夢裡的暖語;待到中間,隨著一道驚雷划過天際,雨也變得急了,她迅速地又靈活敲打著瓦片,像心懷要緊的事的大嫂的步子,那是音樂會的高潮,雨水順著瓦面留下來,形成一道水簾,她激蕩著我兒時的夢,孫悟空應該住在那帘子里吧。又也許是鄭愁予詩里噠噠的馬蹄聲,訴說著美麗的錯誤。後來,雨慢慢熄了,這場雨與瓦完美配合的音樂會也臨近尾聲,以屋檐下的滴答滴答完美收尾。
多少個背井離鄉青燈黃卷的日子裡,我總是惦記著那些縷縷的陽光,絲絲的青煙,明媚嬌艷的狗尾巴草,和那雨里的音樂會,但是最讓我惦念不下則是那不吭聲,不言語,身子厚重顏色青灰的瓦,因為我知道,瓦下是我家,家中則是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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