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樊文博：手機
手機
文丨樊文博
周六中午十點。
年輕的夫妻背對背躺在床上，各自懷揣著心事玩著手機。男人撥弄著手機屏幕，絞盡腦汁，小心翼翼的組織文字。年底了，幾筆業務餘款必須抓緊催。今年從技術部轉到銷售部的他，可算是體會了如今黃世仁是楊白勞孫子的滋味。欠款的客戶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和他們客套，說著來年祝福的話，委婉的提及欠款。可是只有一個客戶，答應這兩天就會付清，其他人都說年後再聯繫。男人急了，他還有一個棘手的事情，半年前，一個好久沒聯繫的女同學微信聯繫他，寒暄幾句後，開口借錢。上學時他對她頗有好感，沒有猶豫就轉過去五千元。他哄媳婦說借給一個家裡要生二胎的男同事，年底就會還回來。本想討完業務款，公司能多發獎金填補這個窟窿的。
男人正發愁時，他們上小學二年級的兒子，躡手躡手溜到客廳，看到爺爺正出神地看電視，他偷偷摸走茶几上爺爺的手機，回到自己的小房間。他嫻熟地下載搜題軟體，對著數學作業本拍照，調整內容框大小合適後上傳，一道應用題的解題過程清楚地呈現在屏幕。孩子欣喜地抄寫著。
不一會老人發現手機不見了，下意識的他想到了孫子。兒子、兒媳告訴他不能讓孫子玩手機的。他趕快來到孫子房間，聽到動靜的孫子，迅速打開手機上的動畫視頻，裝模作樣地看著。爺爺過來擰一下孫子的小臉蛋，伸手拿走手機。調皮的小孩撒著嬌還要搶奪，無奈的爺爺只好穿起外套下樓了。
冰冷的街道上，往來著匆忙的人流。他看到路邊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腳下有一塊一尺多寬寫著黑毛筆字的白布，布邊上壓著幾片碎石。他仔細查看，大意寫著父母重病，求好人相助。他遲疑地看看小女孩，女孩木然對視著他，他把手伸進了衣兜又縮回。身上的現金是兒媳婦給的，她給他講過好多街頭的欺騙伎倆。老人不敢直視小女孩祈求的目光，瞥眼間忽然發現小孩端著的紙箱前面，有馬賽克似的黑線組成的方格。他掏出手機，用兒子教給他多次買東西的操作，密碼是孫子的生日，手顫抖著發出去十元錢。他相信兒媳的叮嚀，可是這些天電視上冰花男孩的故事，一直讓他的心作痛。他的眼睛有點濕潤，轉身疾步返回，他要和在老家的老伴手機視頻，告訴老伴，自己今天幹了一件驕傲的事情。
躺在床上催款不順的男人無助了，只能硬著頭皮，微信試探一下女同學。
「張美女，最近好嗎？」
「還好！」那邊秒回。
「過年，你回老家不？」
「不回，孩子明年六月中考。假期要補課，時間太緊。」女同學不提借錢的事，男人自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嗯，知道了，祝你狗年一切順利，財進福來！」男人鬱悶地發過去這樣的話。
對話好像卡住了，女同學許久沒有接話，他也無法再繼續了。
「我是女人，不想發大財。鄭總，你工作福利好，不差錢，不會催我還你錢吧？今年我和老公經濟情況不好，明年回來還你，咱們是發小，你不會信不過我吧？」
「怎麼可能？就是祝福老同學。」
「我忙了，五千元會還的。送孩子補課去了，回聊！」女同學結束了聊天，留下男人對著手機發獃。
此刻，男人身邊的女人也在糾結，微信同學群幾個積極分子，正號召大家年終聚會，結婚後忙於上班，相夫教子過日子的她，幾乎和同學斷了來往。同學聚會她心裡是排斥的，她不想吃大款男同學的飯，也不想看驕傲女同學的顯擺。今年組織者提議ＡＡ制，大學時的初戀也要從外地回省城參加聚會。當初他們愛得很是痴情，畢業後，由於初戀去外地發展，她的父母死活不願意女兒離開本省，兩人不得已分開了。這段經歷她給老公講過。認識老公後，她和初戀再沒有見過面。她很想知道初戀現在的情況？初戀剛在微信群，給組織人發了參與金，私下對她說，今年務必參加。她的心動了，發愁參加聚會穿什麼衣服。
激動的初戀微信發來對話：「美女，發個近照，多年沒見了。」
她猶豫了一下，從手機相冊里找了一個美顏得近乎明星的照片，發給了他。
「女神，你永遠是咱班的女神！」初戀同學誇張讚歎！
很快，一張瀟洒帥氣的照片也回了過來，初戀看來現在是成功人士，保養得很好，雖然稍有點小腹隆起，但人穿著很講究，很精神。她傻傻地欣賞著。
小男孩寫完作業，不見了心愛的爺爺，無趣的他跑到父母房間，纏著爸爸要手機，要打二十分鐘遊戲，這是他們父子每個周末的約定。煩躁的男人推開小孩，生氣的孩子發飆了，趁男人不注意，一把奪過手機。男人起身大聲呵斥著兒子，女人也轉身坐起，看著父子倆。孩子叫嚷著爸爸不守承諾，把手機扔給了媽媽。在媽媽驚訝的瞬間，蹭的又搶走了媽媽的手機，跑到客廳。
男人追出來要揍兒子，意識到自己的頑皮，會招來大人的教訓，孩子哭泣著把手機不情願地給了爸爸。坐在床上的女人，無意中看到五千元的字樣，好奇的她翻看了丈夫的對話，來到客廳。女人惱怒的眼神，讓心虛的男人垂下頭，猛然他看到妻子手機點開的照片，一下子空氣凝固起來，兩個人臉都鐵青著。
這時爺爺從門外進來，看著兒子兒媳難看的臉色，心裡疑惑難道媳婦知道我剛才……認為我又甘願被騙和兒子生氣？小孫子一見爺爺哭聲更大了，老人急忙摟過孫子，拽著他下了樓，淘氣的孫子挽著爺爺的手又開心起來，可是老人的心一直在揪著。
文博寫於 2018-01-26
作者：樊文博，從事軟體開發，業餘愛好寫紀實散文。2017年開始在西安晚報發表小說曬飯、散文兩條河、家住長安，在西安日報發表散文兒時那些夏夜的記憶、年味、兒時記憶，在陝西工人報發表散文那些年讀過的書。
朗誦嘉賓：鯉玉，本名李育紅，陝西周至人。現工作居住於古城西安。喜歡散文、詩歌和誦讀，朗誦風格自然深情，聲音柔美。特別擅長朗讀情感類詩歌，用心靈發聲，深入聽眾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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