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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俗氣的人

這話說出來要被嘲諷,但朋友推薦讓我讀的時候的確如此說:「我覺得拉里跟你很像。」

讀完才覺得朋友真是厚愛我,我能有點兒像拉里我就很榮幸了。很喜歡,雖然越來越覺得毛姆太聰明了,有點高傲,但《刀鋒》里的角色我都喜歡,只是拉里,我覺得這樣的人跟竹林七賢是一樣的,很羨慕他,可犯懶,不敢追求這樣的生活。一個人想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卻免不了讓別人不快樂,我又最害怕讓人因為我而不快樂。

剛畢業那會兒,有一段時間壓抑壞了,想追求一種生活可又不敢,覺得自己沒資格,自卑的人可憐哇。現在大了,真正體會到了誰都有資格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主動投降的人太多,很多時候投降都是最好選擇的。很多時候方向比努力更重要,朝著錯誤的方向亂努力,投降換個方向,是解救自己。

我只是羨慕拉里,我希望生活中有這種人真實存在,增加人類生活的寬度,但我一點兒都不想成為這種人,太辛苦了。我就想跟舅舅一樣,被人嫌棄嘲諷,但我自己樂意,總覺得越俗氣越有趣。

最喜歡艾略特,毛姆很喜歡寫這樣的角色,《月亮與六便士》里被老婆欺負慘的胖子,性格也有點像。或許都有點勢力,過於追求社交中的地位了,左右逢源審時度勢,好像不太被人看得起。可我真的好喜歡這種人,不能否認他們的缺點,但優點同樣奪目,跟這樣的人相處真愉快,反而清醒聰明的人總讓人有點擔心。接地氣真是一個頂大的優點呢。

心中有鄙視鏈的人難過,因為要被自己的鄙視鏈鎖著自己;反而像艾略特這樣的人,勢利,卻又仁慈、體貼、慷慨。以前總追求交往要真心,每每失望,對自己也很失望,發覺自己真自私;後來慢慢改了,跟我做朋友,當我面愛護我尊重我對我好就行了,背地裡如何看我都無所謂,學學日本人,就看相處時的行動,不管背地裡的想法,反而輕鬆自在。想想還是蠻好笑的,很逗人開心,好想要個這樣的舅舅啊。

「世界於你而言,無意義無目的,卻又充滿隨心所欲的幻想,但又有誰知,也許就在這悶熱令人疲倦的正午,那個陌生人,提著滿籃奇妙的貨物,路過你的門前,他響亮地叫賣著,你就會從朦朧中驚醒,走出房門,迎接命運的安排。這是泰戈爾的詩。當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有段時間,我遠離人群,獨自思索,我的人生到底應該怎樣度過?某日,我偶然去圖書館,聽到泰戈爾的演講,而陪同在泰戈爾身邊的人,是當時最卓越的一群人(即梁思成、林徽因、梁啟超、梅貽琦、王國維、徐志摩),這些人站在那裡,自信而篤定,那種從容讓我十分羨慕。而泰戈爾,正在講「對自己的真實」有多麼重要,那一刻,我從思索生命意義的羞恥感中,釋放出來。原來這些卓越的人物,也認為花時間思考這些,談論這些,是重要的。今天,我把泰戈爾的詩介紹給你們,希望你們在今後的歲月里,不要放棄對生命的思索,對自己的真實。」

這是我看《無問西東》最喜歡的一段台詞。

真正的堅持,不應該把自己置身於一種麻木的忙碌、踏實中,要面對自己的真實。真正的真實是,「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做什麼、和誰在一起,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

拉里堅持的東西,是尋求自我的意義,可他後悔過嗎?似乎淡淡的有一點兒呢。

不是立志要當一個俗氣的人,而是發現自己只能成為一個俗氣的人,對於這個結果,還挺開心的。 俗氣可以暢快淋漓的享受各種各樣的樂趣,越俗氣越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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