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棄醫從文 真的是因為成績差嗎?可惜你相信了謠言
眾所周知,魯迅先生最初是在日本學醫,後來棄醫從文,成為了文學巨匠。不料網上頻繁出現魯迅棄醫從文,是因為學醫失敗成績差這樣的傳言,因此有必要糾正一二。這種說法十分不嚴謹,很明顯別有用心。
我們先來看,這些「歷史發明家」是如何講的。
魯迅在仙台學醫期間,當時魯迅最高的倫理學83分,德語、物理、化學只有60分。至於他「最敬愛的藤野先生」教的解剖學只有59.3分,不及格。
在一所二流醫專成績如此,往後的難度可想而知。大約同學們開始上崗挂號,他還在上學掛科。於是,不得不知難而退。
魯迅(右二)在仙台
謠言從何而起
關於魯迅成績差放棄學醫的「說法」並不是如今才流傳起來的,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關於名人的花邊新聞總是讓人激動,更何況於魯迅這樣的文學巨擘。
最初對此魯迅學醫成績有懷疑是,文學博士、教授葛紅兵,他在《話語領袖與聖人迷信》寫道
魯迅的棄醫從文與其說是愛國的表現,不如說他是學醫失敗的結果,相比較而言,他的醫學成績實在是不敢恭維。甚至他所敬愛的藤野先生對他的醫學課堂筆記和考試成績也是非常不滿意的,魯迅的課堂筆記交到藤野那裡總要被改得一塌糊塗,改動之多似乎魯迅不會做課堂筆記。
依據呢?什麼都沒說,不知道他這個結論從何而來。此後此說廣泛流傳,魯迅成績差成了很多人攻擊先生的毒箭。
魯迅成績考證
魯迅的弟弟周作人,在回憶文集《魯迅的青年時代》中寫道:
在小林博士那裡又保留著1905年春季升級考試的分數單,列有魯迅的各項分數,照錄於下:解剖五十九分三/組織七十三分七/生理六十三分三/倫理八十三分/德文六十分/物理六十分/化學六十分/平均六十五分五,一百四十二人中間列第六十八名。
文中的小林博士是小林茂雄,是魯迅仙台學醫的同班生,後來成為醫學博士。
我們來看,魯迅在仙台醫專學習時,解剖學59.3確實是事實,當時百分制60分及格,這一門魯迅沒有及格。他在142人中間列第68名,不管怎麼算成績也算中等,稱不上成績差。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不知道是質疑者沒有弄清楚史實,還是故意隱瞞,魯迅在142人中是唯一一個中國留學生,其他141人都是日本學生。成績單有多頁,從有「周樹人」名字的這一頁也可以看到,全都是日本學生的姓名。
魯迅聽課、記筆記、考試答卷全都用日語,魯迅在國內時也沒有學習過日語。並不像我們現在的留學生一樣,從幼兒園就開始學英語。就此,我不禁想問,這樣的成績如果可以稱得上是差的話,還要怎樣。
造謠者一貫的伎倆就是斷章取義,誤導輿論。對這些不實言論,學者也多有批評,作家桑永海在《魯迅棄醫從文「是他學醫失敗的結果」?》一文中寫道:
而且,「仙台醫專沒有教科書、參考書也很難見到,圖書館裡的醫學書籍和雜誌也不可以輕易借閱」,有的教師還要「經常用拉丁文和德文講課」的情況下(見林賢治的《人間魯迅》109頁),魯迅只能靠聽課和筆記,同141個「坐地戶」日本學生比拼,而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我看還真就挺不錯的了,怎麼能用嘲諷的口氣說「實在不敢恭維」呢?
如果連這樣的考試成績,也要成為「棄醫從文是他學醫失敗的結果」,那麼成績在魯迅之後的74名日本學生,佔了總數一半還多,按葛氏邏輯,不是更要捲起鋪蓋,棄醫而從什麼什麼去了嗎?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魯迅逝世後,藤野先生寫了一篇《謹憶周樹人君》。
當時我主講人體解剖學,周君上課時雖然非常認真地記筆記,可是從他入學時還不能充分地聽、說日語的情況來看,學習上大概很吃力。
於是我講完課後就留下來,看看周君的筆記,把周君漏記、記錯的地方添改過來。如果是在東京,周君大概會有很多留學生同胞,可是在仙台,因為只有周君一個中國人,想必他一定很寂寞。可是周君並沒有讓人感到他寂寞,只記得他上課時非常努力。
如果留下來當時的記錄的話,就會知道周君的成績,可惜現在什麼記錄也沒留下來。在我的記憶中周君不是成績非常優秀的學生。
周君來日本的時候正好是日清戰爭以後。儘管日清戰爭已過去多年,不幸的是那時社會上還有日本人把中國人罵為"梳辮子和尚",說中國人壞話的風氣。所以在仙台醫學專門學校也有這麼一伙人以白眼看待周君,把他當成異己。
根據成績單和各種歷史記憶,和眾多日本學生比起來,魯迅確實不算「成績非常優秀的學生」,但是「成績差」「學醫失敗」這個帽子萬萬是扣不到他的頭上的。
魯迅學醫筆記 藏於上海魯迅紀念館
再者關於仙台醫專是否為日本二流醫專的問題,當時的資料已經難以查詢了。後來仙台醫專併入日本東北大學,已經不復存在了。那麼我們就來看看這個東北大學,當然中國也有一所同名高校。
除魯迅以外,東北大學還有一位中國傑出校友——數學家蘇步青。在2014年的QS世界大學排名中,日本東北大學71位。在榜單中,我國只有兩所大學超過它的排名,清華47名,北大57名,而復旦恰好和它並列71名。當然用東北大學和仙台醫專作同等比較,不一定嚴謹,但是仍具有一定參考價值。
日本東北大學中的魯迅雕像
魯迅為什麼棄醫從文?
這個問題,魯迅在自己的文章中講過多次。
這一學年沒有完畢,我已經到了東京了,因為從那一回以後,我便覺得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
——魯迅《吶喊自序》
魯迅在《藤野先生》中也寫道了:
一段落已完而還沒有到下課的時候,便放幾個時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戰勝俄國的情形,但偏有中國人夾在裡邊:給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捕獲,要槍斃了,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在講堂里還有一個我。"萬歲!"他們都拍掌歡呼起來。
這種歡呼對我,卻聽得特別刺耳。此後回到中國,我看見那些閑看槍斃犯人的人們,他們也何嘗不酒醉似的喝彩,──嗚呼,無法可想!但在那時那地,我的意見卻變化了。
魯迅退學後回到東京,遇到好友許壽裳,告訴他:「我退學了。」
許壽裳意外,懷疑他見異思遷,問:「為什麼?你不是學得正有興趣么?為什麼要中斷……」
「是的。」魯迅躊躇了一下,說:「我決計要學文藝了,中國的獃子,壞獃子,豈是醫學所能治療的么?」
魯迅逝世後,他一同留學日本的好友許壽裳回憶起當年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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