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我佛」與「他佛」
「我佛」與「他佛」
文|海珺
前幾日,桑鬥合先生遠從青海來京,在中國美術館展出他新繪製的唐卡作品。他是我公司領導故友,抽得閑暇,便驅車前來組了一個飯局,我作為陪同人員,有幸參加。
桑鬥合先生是藏族人,身懷唐卡繪畫技藝,可稱大師。他作為民間知名藝人,其所屬的「熱貢藝術」,又榮登「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列,是藏傳佛教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頗具廣泛影響的流派,喜愛者眾多。
席間,領導與桑大師交談,他的漢語並不流利,一問一答的對話,他需要停頓片刻,才可組成語言道出,我作為旁聽者,也不過聽得一知半解而已,想必領導也不會全然清晰桑大師的意思。但是,席間有一段對話頗為有趣,大致記錄如下:
領導:桑老師,您的唐卡作品,張幅巨大,一路顛簸,攜帶來京不易吧?
桑大師:還好,還好,放在火車卧鋪下面,還很方便。但是帶回去就不容易了。
領導:為何?
桑大師:到北京後,特請高僧開過光,回去時就不可以放在卧鋪下面了。
領導恍悟,又問:那如何解決?
桑大師:所以我買了輛車,就是開來的這個「普拉多」。
領導驚詫:為了唐卡,特意提輛車啊?
桑大師:回去後給兒子開,(停頓)家裡有好幾輛車子。
聽至此,我是頗為驚訝的。我僅知道的是,藏族是一個宗教民族,卻不知信仰會被族人提升到如此高度。當然,我也聽過有的藏族佛教徒,一步一叩地磕長頭至拉薩,這可能是天底下最虔誠的朝拜了,可以相信,但不可想像。所以,我只得嘆服、敬佩、尊敬,包括這次有幸所見到的桑鬥合大師。
飯飽之後,桑大師展示出了他的幾幅參展作品,其唐卡造型生動,工筆精細,色彩艷麗,畫面協調立體,人物栩栩如生,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該是人見人愛的藝術精品。但對於信仰之人,唐卡開光,便有別藝術,更如聖物般,佛像受人供奉香火,我所理解的,這種本心之外的佛像,可稱之為「他佛」。
其實,我也信佛,逢寺必去,見廟必觀,但從未叩拜。面對神像的莊嚴,我更喜觀察,心刻上他們的神情與相貌,使我更起敬畏之心。百像百神,皆為普度眾生,金裝玉塑,我也拜不過來,所以只得生成我心中的那尊佛,就如《佛說無量壽經》中言:「普欲度脫一切眾生。」,我所念的唯一真摯是「我佛慈悲」。
曾讀到過一個佛門中的故事。
一千多年前的一個凜冽的冬日,禪宗六祖慧能的第四世法孫天然和尚,來到洛陽的慧林寺掛單。夜晚,住持巡邏寺內,發現天然和尚正在燒焚木製佛像烤火取暖。住持大怒,大聲斥責天然和尚。天然和尚不以為意,輕言輕語:
「別嚷嚷,我在找佛陀舍利。」
「你這瘋子,要雕的佛像,哪裡會有舍利?」
「既然沒有,那就再取兩尊,一起烤火取暖吧。」
住持大驚,一時頓悟。
這就是禪宗史上著名的「燒佛取暖公案」。記錄在《傳燈錄》中。
故事簡單,這並不是高深莫測的天下至理,但從中也反應出了佛家「參禪」與「開悟」的智慧。信仰的真意,是極難通過燒香誦經獲取的,但這又是一個通向高深智慧的必經之路。我本俗人,是不可違逆與反駁的,但只是覺得,信徒的通病,常為「他佛」役使,信仰愈積包袱愈重,窮究於理而心中難見其識,必落下乘。
對於真正的覺悟者,不可痴意,著意則滯;不可絕緣,絕緣則離。視「他佛」無形,而「我佛」有形,方可不受外物役使。所以人們常說:我佛慈悲。同理,若慈悲在心,心中即見我佛。記得當初少不更事,我曾隨筆寫下一詩:佛祖若知世間苦,何須泥裝塑金裝。
博求「他佛」所愛,哪如「我佛」愛我。
阿彌陀佛
TAG:涼山與暖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