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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慧,機器學習,超級智慧單一體……這些事,150年前竟然就有人預言過

人工智慧,毫無疑問是2017年最為如日中天的熱門話題。在中關村、望京這樣的互聯網產業園區里,說是大街小巷無人不在談論人工智慧,也不為過。而人工智慧令人瞠目結舌的飛速發展,也不得不引發人們對於人與技術、技術與世界等等關係即將面臨的巨大變革的深深擔憂與思考。

2017年,谷歌率先宣布啟動AutoML,即自動機器學習項目。換句話說,未來可能不再需要程序員去給一個個機器撰寫代碼,機器自己就能製造機器,能夠實現機器的「自行繁殖」。這或許是比「人工智慧」更進一步的「機工智能」。然而,在世界科幻史上,早在1872年,一位名叫薩繆爾·巴特勒的英國人,就曾經設想過這一情形。他當時的思考與設想,在今天看來不僅遠未過時,反有未卜先知之神。今天,就讓我們通過以下文章,了解這位科幻作家是如何「料事如神」的。

當機器學會生殖

——重讀《埃里汪奇遊記》

岳林

Samuel Butler(1835-1902)

1859年,達爾文出版《物種起源》那年,英國小伙薩繆爾·巴特勒(Samuel Butler, 1835-1902)登上遠洋帆船背井離鄉,跑到紐西蘭當起了綿羊育種員。而達爾文這部巨著,是他用來消磨時光的業餘讀物。巴特勒出身書香門第,又曾負笈劍橋,對繁殖綿羊之外的一些事務也頗感興趣。四年後他寫了篇危言聳聽的文章,預言機器也能進化,並將超越和統治人類,因此建議人們趁早「砸爛所有機器」。[1]1872年,巴特勒出版小說《埃里汪奇遊記》,進一步勾勒了他的未來機器圖景,觸及許多今天仍被熱議的人工智慧話題。在第24章,借書中人物之口,這位綿羊生殖專家談到了機器生殖:

「如果一台機器能夠用系統生出另一台來,我們就可以說它有生殖系統。如果生殖系統不是用來生殖的系統,它是什麼呢?有幾台機器不是由別的機器生殖出來的呢?可是,使它們這麼做的正是人。對;可是難道不正是昆蟲使很多植物具有生殖能力的嗎?如果植物不是由於一類與它們完全不同的力量而受精的話,難道所有的植物不會消失嗎?有誰講過紅三葉草沒有生殖系統,所以野蜂(僅僅是野蜂)必須幫助它才能生殖?誰也沒講過。野蜂是三葉草生殖系統的一部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由很小的微生物發展而來的,它們的存在與我們的存在截然不同,它們按它們的方式行動且不管我們會如何想。這些小東西是我們生殖系統的部分;那麼我們為什麼就不是機器的生殖系統的部分呢?」[2]

人類通過機器製造機器,反倒被巴特勒說成是機器藉助人力來生殖機器。人類原本是機器的創造者和主宰者,是機器存在的動力和原因,現在卻被巴特勒降了級,成了機器繁殖的工具,如同巴特勒自己在綿羊繁殖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生殖系統」(reproductive system)決定生殖,而非生殖器官(reproductive organ)。生殖器官不是生殖的充分條件,紅三葉草和人類單憑「自己」都無法生殖。生殖器官可能也不是生殖的必要條件,機器沒有它也能生殖。例如一台專職製造機器的機器,很難說它的哪些部分承擔生殖功能,而哪些部分又不是;除非,我們把這台機器整個兒都看作一個生殖器官。但巴特勒是在一個非常含混的意義上使用生殖系統這個概念。如果所有生殖所需的因素都要被容納進來,那麼人體的各個器官都可以說成是為生殖器官服務的;或者按照這個邏輯繼續推導,人類社會、自然界乃至全宇宙也都可以是一個生殖系統。

巴特勒不是機器工程師,也不是機器理論家。他提供給我們的,只是一種關於機器生殖的文學想像。但相較於他的年代,這種想像太超前了,可能就連他的同輩人儒勒·凡爾納也不能企及。20世紀以來,巴特勒這本小說雖不被主流文學市場看好,但還是頻頻成為機器研究者回溯和紀念的對象。無論是控制論之父諾伯特·維納,還是計算機奠基人艾倫·圖靈,都在他們各自的代表作中提及或引用到《埃里汪奇遊記》。[3]機器理論家劉易斯·芒福德說巴特勒小說寫得「顛三倒四」(topsy-turvy),對機器的洞察力和想像力卻非同凡響,而且是最早提出機器生殖機器(a machine』s reproducing another machine)可能性的人。[4]

Lewis Munford(1895-1990)

任何機器,例如鐘錶、差分級、蒸汽機、計算機或者人工智慧,其共性都是自動化(automation)。但直至今天,所有機器的自動化都是相對的,不可能徹底擺脫人類力量的介入。機器需要人類設計和製造,需要人類提供能源和原材料,需要人類上發條、添機油和按開關,需要人類維護、修理和改造。所謂自動機(automata),目前也只能在特定流程中「自動」,而這個流程依然來自於人類的設計和啟動。在這個意義上,會下圍棋的阿爾法狗和古舊的機械鐘沒有本質區別。人工智慧已經學會下棋、聊天、寫詩和繪畫,但還是需要人類為它編寫演算法和代碼。阿爾法狗與柯潔的對弈,嚴格說來,是一個上百號人的工程師團隊與一位旗手的較量。

如果人工智慧要實現更大程度的自動化,或者實現質的飛躍,超越庫茲韋爾所謂的「奇點」,那麼它就必須學會自己編程,學會自己閱讀、理解、複製和創造代碼。用巴特勒的話說,就是人工智慧必須學會生殖人工智慧。

程序員也許是人類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個工作。更準確地說,程序員也許是人工智慧允許人類從事的最後一個工作。[5]所以人工智慧工程師承擔著一個浪漫使命,那就是讓自己的「孩子」最終取代自己。當然,被取代既可能意味著被淘汰,也可能意味著被解放。

已經有許多人工智慧工程師在從事這樣的努力了。2017年,谷歌宣布它的一個人工智慧項目AutoML(Automatic Machine Learning),已實現讓一個機器學習軟體去自動創造另一個機器學習軟體。據說這種軟體自己開發出來的軟體,能夠在一些事項上勝過人類工程師的作品。根據谷歌自己的解釋,AutoML的工作原理,是由一個控制器神經網路(a controller neural net)生成一個「兒童」模型架構(a 「child」 model architecture),對這位「兒童」進行訓練和評估,然後對這位「兒童」加以重構,如此循環反覆成千上萬輪次,控制器便學會涉及效能最優的模型架構了。[6]

其實圖靈早就指出,讓機器學會思維,不可能一蹴而就,人類工程師必須先造出一個「兒童機器」(Child Machine),對其進行教育。當然兒童機器不會被送入人類學校,在那兒它肯定會受到歧視(想想阿童木的遭遇)。但教育機器與教育人類的理念大體一致,都需要通過獎懲手段引導學生獲得知識或者能力。人類工程師為兒童機器設置邏輯規則,發出明確的命令,允許它在多種可能的執行步驟中進行選擇。然後,人類工程師根據執行效果,對兒童機器給予獎懲,或者對其重新編程——在哲學意義上,這或許就是重新創造了。人類工程師身兼二職,即是父親,又是教師。久而久之,兒童機器的執行策略會越來越接近人類工程師的意願;也可以說,它的思維方式會越來越接近人類。如果兒童機器聰明到可以通過「圖靈測試」,能夠掩蓋身份、欺騙人類,那麼也就有資格「畢業成人」了。[7]因此,AutoML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圖靈的設想,只不過置換了角色,讓機器來充當「父親機器」或者「教師機器」,對兒童機器實施教育。

AutoML目前還做不到完全取代人類。而且它給人類工程師至少帶來兩個福音:其一,它能減輕負擔、提高效率。如今大部分人工智慧工程師的工作,如圖靈所述,都需要「親自」對機器模型進行多次反覆的調試。這種工作在相當大程度上是重複勞動,工程師自己也需要經歷長期教育和大量訓練才能勝任。很多時候,工程師都是根據非常個人化的經驗和技巧來作出選擇。因此,工程師其實也非常需要AutoML這樣的助手。其二,它能降低人類工程師的職業門檻,反倒讓更多人有機會參與到這個行業中來。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就說,如今世界上其實只有幾千位熟練的機器學習科學家,但AutoML可以讓這個隊伍迅速擴大。[8]

谷歌的人工智慧研究員弗朗索瓦·喬列就認為AutoML將是對人類工程師的解放。它非但不會奪走人類的工作,反而會讓人類上升到價值創造鏈(the value creation chain)的更高端,更加全面和深入地了解模型的數字生態。喬列還堅信,即便人工智學會了編程,甚至發展為能夠從事所有人類工作的通用人工智慧(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人類也不會被機器徹底取代。[9]換言之,人工智慧的自我複製與生殖,未必就如巴特勒想像中的那般可怕。

但我們依然不能排除一種可能,即AutoML只不過處於機器生殖機器的初級階段罷了。實際上,它也確實沒有在真正意義上擺脫人類的干預。而巴特勒設想的具有生殖能力的機器,比AutoML要複雜、高級得多:

「在某些限度之內,機器能夠生出任何種類的機器,無論這些機器與它們本身多麼不同。每一類機器也許會有它們的特別機器生殖者,而且所有較高級的機器都把它們的存在歸功於很多的父母,而不是僅僅兩個。如果把任何複雜的機器看成是一件單獨的東西,那我們就會被引入歧途;事實上,它是一座城市或者一個社會,這個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是真正地按照它的種類生殖出來的。我們把機器看成是一個整體,我們用名字稱呼它並賦予它個性……每台蒸汽機的每部分是由它自己特別生殖者們生出來的,這些生殖者的作用就是生殖這些部分,而且只生這些部分,而把很多部分結合成為一個整體卻是機械生殖系統另外的一個專長,目前這種專長很複雜,而且很難看到它的整體。」 [10]

巴勒特其實是在不同層次上來考慮機器的生殖問題。從機器的內部維度看,它的組成部分或者零件可以非常便利進行拆分和重組。從機器之間的維度看,不同的機器也很容易組裝在一起。因此任何一個單個的機器,不僅內部可以包含若干其他機器作為零件,它自己也為作為零件成為其他機器的組成部分。因此機器之間的生殖關係,即由哪些機器製造另外一些機器,根本不可能像有機物一樣,根據遺傳學來排列出「家族譜系」。所以巴特勒才建議,不能把機器看作是「一件單獨的東西」,而應該把所有的機器都看做一個整體,一個彼此聯繫不可分割的「社會」。

把全世界的有形機器都想像成一個整體,甚至是具有獨立意志的主體,即便在今天也需要勇氣。但是,如果我們的對象是虛擬機器,即人工智慧,那麼這種想像就容易得多了。因為人工智慧歸根結底就是由0和1構成的代碼,在互聯網環境下極易傳播,極易複製。人工智慧之間的生殖關係,其實也就是代碼之間的生成與被生成的關係。如果AutoML這樣具備自我複製與生殖能力的人工智慧到達了某個臨界點,那麼它也會像巴特勒所描繪的圖景一樣,把全世界的人工智慧都整合為一體。好萊塢已經在《終結者》或者《超驗駭客》這樣的科幻電影中設想過這樣的「超級人工智慧」。而尼克·博斯特洛姆稱之為智慧單一體(wise-singleton)。[11]在這個意義上,不同人工智慧之間的生殖關係就不存在了,因為此時只剩下唯一一個人工智慧;而這個人工智慧的生殖,歸根結底就是自我進化。而如果所有虛擬機器在聯結為一個整體之後,接下來開始支配所有的有形機器,並將其整合到一個更為全面的整體中去,全世界任何形式的機器都結為一體,那麼巴特勒設想機器圖景也就大功告成了。

此時,我們將不得不思考需要思考人類與機器的終極關係,或者說,人類的的最終命運。但正如我們已經知道的,巴特勒看到的未來,著實有些黑暗:

「我們對待家畜是很仁慈的。我們把我們認為對它們來說是最好的任何東西給它們。毫無疑問我們吃肉增加了它們的幸福而不是減少了它們的幸福。我們也完全有理由希望機器能夠很友好地利用我們,因為機器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講,取決於我們的存在;它們會以嚴酷的手段統治我們,可它們不會吃掉我們;它們不僅會要求我們在生養它們的幼子方面給予幫助,而且還要我們做它們的僕人,為它們採集食物飼養它們;當它們生了病時,還要幫它們恢復健康;此外它們還要求我們埋葬它們的死者,或者它們之中死去了的成員綜合加工成新形式的機械實體。」 [12]

可是,這哪裡像是在描述未來呢?

2018年1月5日

END

作者繫上海大學法學院講師,北京大學法學博士

感謝作者授權活字文化!

注釋

[1]http://nzetc.victoria.ac.nz/tm/scholarly/tei-ButFir-t1-g1-t1-g1-t4-body.html,最後訪問於2018年1月1日。

[2] 塞·巴特勒:《埃里汪奇遊記》,彭世勇、龔紹忍譯,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70頁。

[3] N. 維納:《控制論——或關於在動物和機器中控制和通信的科學》(第二版),郝季仁譯,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頁;Turing, Alan M. "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 Mind 59.236 (1950): 433-460.

[4] 劉易斯·芒福德:《機器的神話(下):權力五邊形》,宋俊嶺譯,中國建築工業出版社2015年版,第232頁。

[5] 參看佩德羅·多明戈斯:《終極演算法——機器學習和人工智慧如何重塑世界》,黃芳萍譯,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第355-356頁。

[6] See Le, Quoc & Zoph, Barret. "Using Machine Learning to Explore Neural Network Architecture."

https://research.googleblog.com/2017/05/using-machine-learning-to-explore.html, 最後訪問於2018年1月5日。

[7] Turing, Alan M. "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 Mind 59.236 (1950): 433-460.

[8] Simonite, Tom. "Google"s Learning Software Learns to Write Learning Software." https://www.wired.com/story/googles-learning-software-learns-to-write-learning-software/,最後訪問於2018年1月5日。

[9] Chollet, Francois. "The future of deep learning." https://blog.keras.io/the-future-of-deep-learning.html, 最後訪問於2018年1月5日。

[10] 塞·巴特勒:《埃里汪奇遊記》,彭世勇、龔紹忍譯,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71-172頁。

[11] 尼克?波斯特洛姆:《超級智能——路線圖、危險性和應對策略》,張體偉、張玉青譯,中信出版社2015年版,第6章。

[12] 塞·巴特勒:《埃里汪奇遊記》,彭世勇、龔紹忍譯,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80-181頁。

封面圖:英劇《菲利普·迪克的電子夢》(Philip K. Dick"s Electric Dreams)劇照(詳情可見今日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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