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曾經北漂了三年
作者：佳光
編輯：曉得么
The Day After Tomorrow
The Other Side of Down
David Archul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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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剛回來，怎麼又要回家呀？」母親有些埋怨，
「感冒了，回家養養，嘿嘿」，我在電話里傻笑著回應著。
「想回就回來吧，想吃什麼？」
「老樣子，蘿蔔湯，嘿嘿」
「嗯，我去買肉，多穿衣服，冷」
1
母親初冬的時候剛回家，不在北京打工了。她去北京三年，正是我讀研的三年，見面很少，於是趁著我考回老家，母親也在家，我正拼了命的，想把那些丟失的日子補回來。
五點半下班，我會急匆匆趕往車站，搭上最後一班車，就著濃濃夜色，出發回家。
戴上耳機，點開音樂，一首金志文翻唱的《往事只能回味》很是應景，「時光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想著又能像小孩子一樣跟母親撒嬌，心裡不由的小激動了一把。
到了村口，遠遠地就看到了家裡的燈光，還有村口父親的身影。
「估計快到了，你媽非要我來看看，真是的.......」，老爸很倔，但對母親安排下來的事兒，總是不折不扣地執行，畢竟她為了家，隻身一人在北京漂了三年。
村口到家也就幾步路，老爸抱怨了一路，說老媽不讓在家抽煙、總逼著他洗腳等等，統統在我這發泄了一番。
剛到家門口，蘿蔔湯的香味就湧入鼻腔，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來，「洗手！吃飯」，又翻了一眼老爸「你也是！」。
爐火正旺，砂鍋里的蘿蔔湯咕嚕咕嚕地翻滾著，旁邊放著我最愛的烤饃和烤土豆，「你媽早上就專門給你烤上的」，說完老爸討好似地看著母親，
「讓你洗手，又坐著抽煙.......」
「洗洗洗，你別急嘛.......」
老媽老爸又「吵」了起來。
我放下包，靠在沙發上，聞著飯菜的香味，聽著老爸老媽的互懟，一種暖暖的幸福填滿心房，這才是家的味道呀。
2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還有大把時間陪父母，但往往失去後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
刷爆朋友圈的《當母親喝了孟婆湯》，讓人唏噓感動，賈玲追憶母親的小品《你好，李煥英》，也觸動了人心最柔軟的部分。
當她與母親跨越時空對話，喊出「媽，我想你」這句話時，不知瞬時擊潰了多少人的淚腺。
三年前，母親決定去北京打工，她獨自一人背上行囊，一頭扎進帝都，沒什麼知識技能的她，只能從事一些打掃衛生的體力活兒。
研一寒假時，我去北京看望她，她正在家屬樓里打掃衛生，二十多層的樓，她要一層一層地轉，收垃圾、拖地、擦玻璃。冬天樓道里沒有暖氣，母親穿著很厚的棉服，額頭爬滿了細小的汗珠。見我來了，母親停下手裡的活，說，「來了，你找個地兒坐會兒，我把垃圾收一下」。
牆角的垃圾桶被油污抹得黑亮，母親熟練地紮好垃圾袋，提起來就走，那一大袋垃圾，把母親的身體往下墜得像一張撐滿的弓。
「我來吧」，我從母親手裡接過那袋垃圾，母親笑著用衣袖擦乾了額頭，隨我下樓。一起的阿姨見了都問「這是你兒子？真好呀」，母親爽朗地笑著，滿目的慈愛與驕傲。
母親打工的第一年，沒有假期，常常幾個月不能回家一次。家裡沒了煙火氣，父親倍感不適應，三餐總是湊合著吃。父親本不同意母親出去，但拗不過母親，他心裡不舒服，就要抱怨。
3
年初三的時候，我們去奶奶家拜年，父親又開始埋怨母親好幾個月不回家。我知道母親在北京打工有多辛苦，就和父親吵起來，又不願傷到父親，便一個人跑到村外。
天氣寒冷，想著母親一人孤獨勞累，父親還不理解，便為母親委屈得哭了起來。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有些生氣地和母親說「別幹了，回家吧，我爸天天因為這事抱怨，我知道你有多累，他還不理解，我心疼你」。
這是我頭一次跟母親哭訴，
「他就那樣，媽知道你孝順」。
不用太多話語，只要聽到母親的聲音，我的心情就能平靜下來。
「媽，我想你」，說出這句話時，淚水已化為微笑，我慶幸自己懂得早。
真正發覺母親老了，是她在北京打工的第二年。母親是內蒙人，身子卻很纖瘦，打工的忙碌讓母親隔三差五就上火，口腔潰瘍疼得她只能喝一點粥。暑假時我去看望母親，但沒有提前告訴她。當我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母親正在地下室休息，捧著保溫杯，小心翼翼地喝水。
偌大的地下室，母親小小的身子微彎，白髮明顯多了。
母親每天都會是這樣吧，一個人，在忙碌的間歇，孤零零待在地下室。我突然想哭，但強忍住不讓淚水當著母親的面流下來。
「媽！」
母親先是一怔，轉而滿臉喜悅，「怎麼悄悄就來了？」
她起身，接過書包。
「明天周末，我帶你去天安門廣場轉轉吧」。我說
「行，正好帶我坐坐地鐵，看看毛主席」，母親笑著說，又重回往日的神采。
4
朱軍和馮鞏有一個《笑談人生》的小品令人感動，小品中，朱軍企圖用《藝術人生》的套路，通過煽情、扒童年的「苦難」讓馮鞏大哭一場，卻不想被馮鞏先入為主，拿出了與朱軍母親的合影，把朱軍弄了個淚如雨下。在談到母親時，朱軍說「鞏哥，我好羨慕你呀！你人到中年了，還有那樣一個老母親在天天惦記著你，你回到家，還能痛痛快快地喊一聲媽，你多幸福啊！」。
那時不懂，因為母親天天都在家，嘮叨的我都快煩了。
直到去年，母親因為沒有年假，無法回家過年，我才真正懂得叫一聲「媽媽」的幸福。
那個春節留給我的只有一片慘白，除夕之夜，我拚命做了一桌子飯菜，和父親對面而坐，然後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我強裝開心，問母親在幹什麼，除夕吃什麼好東西？電話那邊母親扯著嗓子說在廣場打掃衛生呢，窗外的爆竹聲和電話那頭的鞭炮聲融合了，那是一種幸福的團圓之聲，然而我卻高興不起來，萬家團聚的時候，母親獨自一人在寒冷的廣場上思念著我們，而家中也因為缺少母親的身影，倍顯空虛。
那是我唯一一個沒有守歲的除夕，我害怕面對那份沉寂，儘管電視中一片喜慶祥和，而我的心裡卻滿是思念。
今年九月我工作了，母親聽從我的勸告也回家休養生息。
我迫不及待地請了幾天假回家，回來後正好趕上集市，我硬拉著母親去趕集，「
沒啥買的趕什麼集呀？」母親說
「沒事，去轉轉嘛」。
我故意帶著她去熟人多的地方，看著他們拉著母親的手，誇讚「帥氣」的我，「你有福氣喲」，我站在母親身邊禮貌地回應著，但我更幸福於母親那滿臉的驕傲。
從外出上學開始，我也一直堅持每周六都給家裡打電話，到今天，正好十一年了。
朋友問我說，一周一個電話，哪有那麼多話可說。確實，沒那麼多話可說，翻來覆去，說的不過是家長里短的事兒，以及父母亘古不變的叮嚀：
「注意安全啊」「吃好啊」「要減肥啊」。
然而，我想要的就是這些：於平凡中，體味親情的美好。
我也一直任性地堅持「有假必回」，不找實習也不去遊玩，有空就賴在家。陪著老爸看看新聞，一起探討世界和平問題，再隨便吵上幾嘴。或陪母親擠在沙發上搶紅包，為搶到三毛五角的包而興奮，也為只搶了幾分錢而大失所望。
吵吵鬧鬧、嘻嘻哈哈，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幸福的點滴么？
晚安
有空，多在家呆一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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