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流香 第二十部二,雲裳仙子
終南山下百合殿名雲裳仙子,各色百合花瓣反卷,花姿雅緻,葉片青翠娟秀,莖幹亭亭玉立。仙女百合、水仙百合、卷丹、魅色百合、聖母百合、碟花百合、條葉百合等各種百合競相開放。這裡聚集了一些小女孩,最大的彭掌珠十八歲,最小的荀灌娘十二歲。
淳于緹縈拈指在百合阿爾特里近花芯部位粉紅色一抓,纖細的手上粉紅色霧氣繚繞,彈指一動,蔓延擴散。整個大殿籠罩著粉紅色的霧氣。她開心地笑:「美嗎?」
女孩子們拍掌大笑。
曹娥道:「我喜歡不鏽鋼。」
她拈起花瓣上的金黃色,彈指散開,大殿變換成金黃。
荀灌娘嚷道:「迪奇最美了。」
迪奇修長翻卷的花瓣,白色布滿深紅色麻點,小手一彈,白色霧氣參雜點點深紅。
彭掌珠又不同意,她喜歡小飛碟的醬紫紅。
女孩子們靈動纖巧,心思活潑。時而攫取單花色彩,時而兩朵組合,或者是多種組合。瞬間變換,隨心所願。無限地組合,無限地變換,讓她們樂此不疲。
聽到有人冒充晏嬰,緹縈頓時急了:「冒充?不會冒緹縈之名,奪吾父耶?」
——淳于意上了車,五個女兒跟在車後哭哭啼啼。
太倉令淳于意為人醫治,因為可以預知病人能救不能救,對不能救的病人放棄救治,招來怨懟,被人控告,押送京城去實施肉刑。
淳于意憂心忡忡,看著五個女兒百無一用,只會哭泣,不禁煩悶,怨道:「生子不生男,緩急無可使者。」
五個女兒像挨了一巴掌,面紅耳赤,羞愧難當。四姐妹低頭想想,還是無計可施。如果有個兄弟,或許能有幫助父親的辦法。現在怎麼辦?無可奈何,只能低頭垂淚。
十五歲的緹縈,被父親的話一激,心裡不服氣。您不是嫌棄我不是男嗎?我給您當男使。向前一步,「吾父勿憂,緹縈可與使者。緹縈與父同往長安,一路照應。」
四個姐姐驚愕。
不讓緹縈去?父親怎麼辦?陪緹縈一起去?真心不敢。女人拋頭露面,婆家不會同意,麻煩肯定不小。
四姐妹糾結之時,緹縈擦乾眼淚,跟著父親上路了。
到了京城,淳于意被拘押獄中等待肉刑。
一份奏摺送到當今天子劉恆的手裡,小女孩的哀婉乞求如在眼前。
「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後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繇(堯)也。妾願沒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
中年皇帝不禁心動,充滿同情。
詔書:
「《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為令!」
……
彭掌珠笑著安慰她:「安心,無人爭汝之父。」
荀灌娘被提醒了,「吾去鳳凰山拜見吾父。」瞬間消失。
荀灌娘消失了,彭掌珠點頭讚歎,「荀灌和緹縈一樣救父,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真是了不起!」
荀灌娘是將軍荀崧的女兒,被曹操比作張良的荀彧是荀崧的曾祖父。
——建興三年,杜曾率領一萬兵馬圍攻宛城。荀將軍率軍守城,被圍困多日,城中糧食越來越少,幾乎糧絕。
眾人憂心忡忡。
荀將軍決定派人到襄陽求援,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荀將軍在大帳宣布決定,小小的身影站到中間,「父帥,荀灌願往。」
眾人的目光聚焦到荀灌的身上,搖頭不已。
荀灌年僅十二歲,搬兵求援需要突出重圍,身經百戰的大將都打怵,她一個小女孩去搬兵,純粹扯淡。
荀將軍氣得吹鬍子瞪眼,這邊急得火上房,你小孩子湊什麼熱鬧?!
呵斥她:「休得胡鬧!」
荀灌娘梗起脖子,委屈地翻白眼,「荀灌並非胡鬧,荀灌願去搬兵求援。」
帳下一員大將勸荀灌離開,引得七嘴八舌。
荀灌娘講明自己去的理由,堅決要去,願意簽軍令狀,保證突圍成功。
荀將軍想了又想,女兒從小習武,與一般弱質女流不可同日而語。
荀將軍囑咐再囑咐,把書信讓她帶好,說明去襄陽找誰,該如何說話。
荀灌直嫌他羅嗦,帶著十幾個勇士,悄悄出城。十幾匹快馬衝進敵營,驚起了士卒圍追堵截,睡熟的士卒被驚醒加入追擊。勇士們保護著荀灌娘衝過重重包圍。
杜曾見只有十幾騎衝過去,怕攔截他們被城裡趁機突圍而出,喝令回來嚴密監視城中動向。
負責掩護的士卒退回城去,城門緊閉。
小女孩和勇士們進入襄陽城。
南中郎將周訪坐在大殿,看到戎裝的小女孩,捋著長鬍子,愣了一下。
荀灌娘呈上書信,周訪迅速瀏覽。
周訪調兵遣將,「周撫。」
中年精壯漢子站了出來,「末將周撫在此!」
周訪拿起令牌,「速速點兵,會同襄城郡太守石覽大人,援救宛城,不得有誤。」
周撫朗聲回應:「得令。」
大軍迅速開往宛城。
杜曾聞探馬來報,襄陽救兵日夜兼程,離宛城不到一百里。大帳內頓時亂了,攻了這麼久,如果沒有救兵,等到城裡彈盡糧絕,還有勝算。如今救兵來到,恐怕沒有便宜可占。
城樓上一片歡呼,荀將軍向前望去,遠方揚塵蔽日。他露出笑容,荀灌成功了!
——少姜悠悠地說道:「女中豪傑,很了不起!」
彭掌珠點頭,讚嘆不已。
「姐姐和銀瓶娘子好烈!」
岳銀瓶是大家給的稱呼。當日岳飛和岳雲父子的死訊傳回家,都知道岳氏父子冤枉至極,誰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和岳家有牽扯,免得災難落到自己頭上。
遠遠地看到買了棺木進去,膽大的悄悄探問。原來是岳飛的小女兒抱著銀瓶投井而死。沒有人知道她的芳名,在傳說的時候,便以銀瓶代替岳家小姐,作為敏感詞的替代詞。
十三歲的銀瓶娘子悒(意)悒不樂,「到此地來,看到緹縈姐姐和荀灌的勇氣,只恨妾無能,不能救我父兄。」
彭掌珠安慰她:「女弟,切莫懊惱,家裡有兵丁阻攔,弱女子爭執不過也是無奈。為人父母疼愛子女,元帥斷不會為此責怪於汝。」
——十三歲的女孩站在門外悄悄地傾聽屋裡的動靜,斷斷續續地聽到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女子股肉為藥引……」
「股肉?」女孩發愣,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女孩的母親田氏送郎中出門,忽聽女孩兒發出慘叫。她大吃一驚,衝進廚房。
女孩坐在地上,滿地是血。
「何故?」
女孩兒疼得大哭,「藥引。」
田氏心疼不已,趕緊幫女兒包紮傷口。
男主人彭梅林,很精神地倚靠在床上。
田氏告訴他,為了給他治病,女兒割股。
彭梅林深深地感動,紅了眼圈。
「陳家趨於窮途,豈不虧待掌珠。待吾病癒,與陳家解除婚約,另許高門。」
掌珠沖了進來,「不可。莫計富貴貧窮之分,以信義為重。」
彭梅林與田氏看向女兒。
掌珠發覺自己衝動,羞紅了臉。
彭梅林問她:「貧賤夫妻百事哀。今日優柔,一生艱難,悔之莫及。」
掌珠低眉垂首,認真想想,還是堅持以信義為重。
彭梅林見狀,便作罷。
掌珠忽然說道:「吾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母親不能生子,何不納庶母進門?以傳子孫,續延宗祧(條)。」
彭梅林一愣,掩飾不住地高興,轉眼看看田氏。
田氏一怔,不大高興。想說什麼,想了想,咽了回去。
五年後,西郊佛子嶺,女子的哭聲凄涼哀婉。彭梅林的墓碑前,彭掌珠身穿孝服哭成了淚人。
掌珠走進家門,兩個年幼的男孩在玩耍。這是庶母所生的兩個弟弟。
田氏看到女兒,嘆了口氣,「陳家又來提出完婚。」
掌珠忍著悲傷說:「喪服未闋,而議完婚,於禮不合,於心不安,何如從父於地下也。」話未落音,淚如雨下。
鞭炮聲,嗩吶聲,新郎騎著高頭大馬前來迎親。掌珠被扶著坐進花轎。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來到陳家。轎子落地,喜娘掀起轎簾,扶新娘下轎,發出一聲驚叫。
新娘在轎子里用布條自縊身亡。
封面圖、插圖由華雷提供布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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