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古風故事：美人有毒（七）
美人有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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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那日的晚霞太刺眼，戚貴妃眼中的妖火經久不息，正像她心中洶湧的恨意。
她將舞技錘鍊地無懈可擊，只為牢牢抓住帝王之心；她為親子劉如意苦心籌謀、步步為營。她已是貴妃，本不必過的如此辛苦，卻還是像溺水的旅人抓著水中稻草般緊緊抓住任何能帶給她好處的人和機會。
呂雉當然能看出她的野心，只是那時的呂雉只當是看戲，完全不同她實際計較一番。
可任何人都是有逆鱗的。
那時匈奴犯漢，臣子劉敬多次進諫用兵不如和親，且他咬定了必得將皇后親生的魯元長公主送去和親才能討匈奴王的歡心。劉邦一番猶疑，卻覺得劉敬說的也不無道理。消息傳到長樂宮時，呂雉驚地打碎了茶盞。這是呂皇后近身的侍女第一次看見皇后失態。
恰巧那幾日張良在宮中，呂雉忙請了來問：「子房，這幾日我早已六神無主、拿不定主意。可長公主早已嫁給趙王數年，怎麼能再去匈奴和親呢？你足智多謀，還請你幫我一次吧！」
「和親之計，良也覺不妥。娘娘稍安，依臣之意，陛下已聽信劉敬讒言，此事非娘娘前去哭鬧一番不可了。」
「那劉敬究竟是何許人，為何數次強調不能以宮女頂替、必得是本宮親生的魯元長公主才行？」
「臣聽聞，劉敬與戚貴妃關係匪淺。」
哦，原來如此。
這皇城當真是雲波詭譎，人心也是錯綜複雜。
那劉敬在朝堂上一番陳詞，使得許多原本主戰的大臣也覺得「能用一位公主解決的事情，何苦犧牲眾多將士的性命呢」，於是紛紛倒戈、和劉敬一同上表。到時候公主縱使諸多不願也不得不嫁，因為背後遣她出嫁的是她的父王、是滿朝大臣、是千萬萬駐守邊關的士兵。水到渠成就辦成的事情，在家國大義面前，誰又能想到那些編造出來的大道理背後只是一個貴妃包藏的禍心呢？
戚貴妃，你好狠的心吶。
你為了你自己的孩子，便要來害我的孩子么？
虧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便該知道一個母親最大的逆鱗就是自己的骨肉。
呂皇后雖與皇上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但多少還有些情誼在。
所以當劉邦看到自己的結髮妻披頭散髮的跑到自己面前哭泣求情時，到底還是心軟了。
只是那夜之後，呂皇后雖又恢復了不苟言笑的狀態，她身上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連長樂宮的氣氛也變得壓抑起來：九重宮闕，彷彿一夕之間飄散起紫黑色的鴆煙。明明是晴空萬里的天氣，只要呂后與戚貴妃一同出現，霎時就變得山雨欲來。
遣嫁之事未成，戚貴妃仍對公主耿耿於懷。日復一日的枕頭風吹著，終於，劉邦撤掉長公主夫君的趙王爵位，立戚貴妃之子劉如意為趙王。
那時，呂雉掌皇后之璽已經多年了，可是滔天權勢終究抵不過故作柔弱的泣涕和九五之尊對幼子的偏愛。劉邦多次直言：「如意類我！」並不懼群臣反對，堅持要廢長立幼。多虧了張良請來商山四皓輔佐太子，劉邦才留下了太子之位。
劉邦老了。他終日與戚貴妃在一處慨嘆時事。戚貴妃的一曲《折腰舞》跳得風華絕代，劉邦就著她的舞姿擊節而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舞畢，二人在一起抱頭痛哭。劉邦抱著戚貴妃邊哭邊感慨道：「我已經這麼老了，待我百年之後你怎麼辦呢！呂雉不會放過你們母子的。」戚貴妃聞言，更是哭得肝腸寸斷。
那時呂雉已經明白：要想保護自己的家人孩子，就要比劉邦活得更長久。所以當她看到二人齊聲痛哭時，竟有些想嘲諷他們的意味。
故事講到這裡，呂緗已經完全不同情這位戚夫人了。
當她聽到後來太后本不再想同她計較、只是令她去永巷舂米，結果她反而在永巷傳唱感慨身世、鼓動劉如意反叛的歌曲時，她對這位戚夫人更加厭惡。
她想，若換作是她，為劉家辛勤操勞一輩子、又受過身居楚營之辱，結果只換來自己的一雙兒女將江山拱手相讓的結局，她也會氣得用「人彘」這樣的方法來對付戚夫人吧。
聽說那位戚夫人容貌傾城，但，這一點也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將一輩子藏在心裡想說的話說完了，氣數也將近了。呂雉又不清醒了，眼神渙散地抓著呂緗的手胡言亂語：「阿虞，你來啦。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能不變老……你真好看，還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樣。當時，當時我是想救你的。可是我派出去的暗衛，他們說你自刎了……我是默默了許久。這些年你過得好么？哦，好啊，那就好了。看來項王還待你那樣好。你們有孩子了么？這麼些年了，該有了吧。我？我說不清我過的好不好，不過我終其一生啊，也沒遇見過像你和項王那樣生死相依的愛情。阿虞，我真羨慕你。」
呂緗皺眉：「太后，我，我不是虞姬，我是呂緗。」
「哦，緗兒啊。你還沒嫁人呢吧？
你挑夫婿的時候可要擦亮眼睛啊！
我們呂家的女兒，可再不嫁混賬了……」
那年盛夏時節，呂太后薨。
她沒得到過至死不渝的愛情，卻手握大權、臨朝稱制十六年。
她沒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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