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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歲文保監督員收集街巷珍聞 聽老街坊說往事

即便是在數九寒冬,張亞群也是穿一雙薄薄的運動鞋,「這鞋透氣,走路多,腳太熱,不透氣的鞋不舒服啊。」65歲的張亞群是西城區文物保護監督員,已經退休的他從2013年開始,參與出版了兩本衚衕訪談錄。他最熱衷的就是走街串巷,和老街坊們聊天,聽他們說衚衕往事。這幾天北京城的室外最低溫已經跌破了零下10攝氏度,張亞群卻一點兒也沒閑著,最新的一本《坊間珍聞——西長安街訪談錄》正在編撰中,他需要尋訪衚衕人家,收集、整理、核實素材。

「我喜歡聽老街坊們拉家常、說往事。我自己就是在衚衕里長大的,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但跟老街坊們聊起來,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回憶,又全都鮮活起來。」

■滄海桑田

不記下來就全忘了

「這地方原先有個餐廳,叫『北海餐廳』,現在早就沒了,都修了路。」站在北長街北口,張亞群把腦海中的記憶一點點往外拽。

張亞群1953年出生在江蘇無錫。1960年,他7歲那年,跟隨父母一起從上海遷居北京,住在北長街的後宅衚衕8號。「那時候,有很多手工藝人響應國家號召,從上海舉家遷來北京,支援北京商業建設。」張亞群說,王府井的四聯美髮、中國照相館等老字號,就是當時最知名的支援北京商業的代表。

7歲正好是上學的年紀,張亞群進入北長街小學讀書。「我讀的這個小學,最早叫『北平市教育會附屬小學』,學校以前是昭顯寺,俗稱雷神廟。我上學的時候,還有前殿、正殿、後殿、東西配殿和北跨院等建築。現在,已經和50多年前大不相同。只有幾棵老槐樹和『雷公殿』前的香爐基座,還能勾起一點兒時的回憶。」

「上山下鄉」後,張亞群離開北長街,後返京參加工作,先後在德勝門、新街口、什剎海等街道工作。「我在衚衕里長大,後來又一直參加街道工作,天天跟老百姓聊天兒。看見老街坊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我就喜歡湊過去聽。聽他們聊那些過去的人、事、景,有些我也有印象的,就跟他們一起聊。」

等到退休以後,張亞群發現,自己「走街串巷」的習慣已經改不了了。「乾脆,把從老街坊那裡聽來的、自己記憶中的,還有收集史料整理的,都規整規整,寫點兒東西吧。不寫出來,怕以後年紀越大記性越差,就全忘了。」

一開始是寫博客,從2009年9月19日在起名為「淥水庭院」的博客中寫下第一個字,到現在,他已經發表了905篇博文。其中有大量對德勝門、新街口、什剎海、西長安街衚衕走訪的第一手材料。

從寫博客發展成寫書,是在2013年。「當時有很多人在網上找資料,查什剎海、新街口這些衚衕的東西,總是搜到我的博客。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知道西城區文研所想做《坊間珍聞》,就毛遂自薦。」

一本《坊間珍聞》,20萬字,前後需要兩年多時間。張亞群說,能完成這種體量的作品,對他這個「業餘愛好者」來說,必須「天時、地利、人和」皆備。「天時」,正好退休了,有時間;「地利」,在衚衕長大、在衚衕工作,夠熟悉;「人和」,有大量好心人、街坊四鄰、親戚朋友幫忙,人脈廣。

■旁徵博引

親朋好友都有貢獻

《坊間珍聞——什剎海訪談錄》2015年1月出版,《坊間珍聞——新街口訪談錄》2018年1月出版。現在,他又投身到《坊間珍聞——西長安街訪談錄》的編撰工作中。

這天,他又一次來到西長安街北側的北長街,走訪一位認識了58年的老同學李方濟。「方濟跟我是北長街小學的同學,我一進學校,分在一(3)班,我倆就認識了。他就是我說的『人和』。」

和搬離了北長街的張亞群不同,李方濟一直住在北長街。「以前這兒叫『慶豐司衚衕3號』,現在叫『北長街33號』。」還沒到院門口,張亞群就高喊了一聲:「方濟!」院裡頭立刻傳來了老同學的回應:「哎,來啦來啦。」

李方濟把張亞群和北京晚報記者請進屋,也沒有太多客套,就跟老友拉起家常:「今兒這天兒冷啊,有風,不過天倒是藍。」

「方濟小時候學習好,當過學習委員、體育委員,以前我就愛跟他瞎聊,現在,我還是愛聽他嘮叨。」「嗨,你不是要寫書嘛,我就多幫你回憶回憶,舉手之勞。」

正說著,李方濟站起身,「我給你們拿點兒東西去。」沒一會兒,老人家抱來一堆證件。雖然紙張略有發黃,但是非常乾淨平整,包括學生證、借書證、游泳證、畢業證……歷史最悠久的是一張李方濟自己1953年3月8日的出生證。

「這些東西,我還真找不著了,虧你細心,還都收著。」張亞群說,在編撰3本《坊間珍聞》的過程中,除了實地走訪、翻閱史料,還有很多李方濟這樣的親朋好友幫忙。「他們告訴我的都是親身經歷的故事,這些最鮮活的東西,書本上都找不到。」

離李方濟家不遠,現在的北長街29號,曾經的慶豐司衚衕1號院,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瀋陽兵工總廠第一任廠長陳修和的寓所。「陳修和與陳毅元帥是嫡親堂兄弟,所以,方濟小時候能經常看見陳毅元帥來探望堂兄。」

「嗯,我那時候歲數小,但是記得很清楚,陳毅元帥就一個人,帶著個司機,把車往路邊一停,就去看他堂兄了。」

張亞群在去年曾進北長街29號院參觀過一次。「我是通過我哥哥的關係,進院探望了居住在裡面的陳修和老先生的第三子陳德京。這個院落,可以說是這條衚衕保存規制最好的一個。走,咱再看看去吧。」

張亞群和李方濟帶著北京晚報記者來到29號院門前。單從院門、門墩、門楣,就能看出工藝的精美,張亞群指著門楣說:「看,都是花卉紋飾的磚雕,多漂亮。」

■老驥伏櫪

希望搶救更多記憶

簡單介紹了北長街29號院的情況,張亞群一轉身,對著李方濟說:「你再帶我們去轉轉萬壽興隆寺去。」「好啊,咱小時候不是經常去裡邊爬樹嘛,走著。」

並沒有多遠,從29號院正對著的一個院門,再往裡走,就能隱約看出當年寺廟的大殿。萬壽興隆寺始建於明代,原為兵仗局佛堂。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改稱萬壽興隆寺。它與環繞在故宮周圍的宣仁廟、凝和廟、普渡寺、真武廟、昭顯廟、靜默寺和福佑寺,並稱為紫禁城的「外八廟」。到了清乾隆年間,寺廟成為太監們離宮之後頤養天年的留居之所,民間就有了「太監廟」一說。新中國成立後,這裡逐漸變成民居。

「這座寺廟現在是西城區文物保護單位,原先佔地面積很大,我們小孩兒,都叫它『大廟』。」李方濟回憶說,小時候曾在院內旗杆的孔洞內掏出不少銅錢。

如今的萬壽興隆寺,屋檐下的壁畫依舊精美,但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整個院落有些破敗,也幾乎已經沒有居民,絕大部分都已經拆遷離開。

「這一片最近可能都要拆,我大概也快要搬走了。」李方濟拍了拍張亞群的肩膀說:「咱們還是回屋坐會兒,我看看還有點什麼老物件,再給你拿幾個,要搬家的話,扔了可惜。」

張亞群點了點頭,跟著老同學慢慢往回走。他有點感慨,幾年來走衚衕、寫珍聞,儘管景物在變,但似乎人一直沒變。「大家聊起以前的故事,就像我跟方濟一樣,不聊沒感覺,一聊起來就越聊越細,跟發生在昨天一樣真實。可聊完了,定睛一看,眼前的衚衕早就變了樣。所以,我覺得把聊天變成文字、變成書籍,出版了之後,就當是一個見證,是所有經歷過這段時光的人的見證。」

從2013年開始的珍聞編撰工作,讓這個65歲老人的退休生活既充實又辛勞。為了核實一個故事的真實性,他會不厭其煩,多次走訪。一本《坊間珍聞》需要超過1000人的採訪量,輕便的運動鞋,最多一年就磨平了鞋底。

張亞群希望能堅持下去:「我想再多做一點,只要身體還行,就希望搶救更多的衚衕記憶。」

記者 孫毅  攝影 甘南

(原標題:65歲文保監督員收集街巷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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