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精神病人和白鷺

《門外有雪，天下有白鷺》

大雪封門，依然有白鷺掠過水麵

繞過泥灘與河岸的不確定性

宛若一個布袋裡有足夠多的木炭

子彈，或鼓鼓囊囊的鵝卵石

它們在竹梢上居住，在被冰雪

壓彎腰的著名隱士額頭活了下來

真正的垂釣者，擁有孩子

一彎寒江，本土並不常見的狂奔之雪

它們以雪洗澡，搓背

把好看的細線條裸露出來

不是乾柴烈火慾火焚身的那一種

而是以安安靜靜擦拭霜雪露珠的方式

沉穩呈現，就像雪亮刀子

舞姿優雅的流亡者。一家人

相擁啜泣，互道晚安。安然入睡

《一個精神病人的來信》

請相信我給你們寫過信

在黎明或黃昏時分

看到你左前方那個蒼白面容了嗎

那是我在你們臉龐上書寫

用有毒的月光

一言一行病弱典雅，逐字逐句不絕於縷

如果你在窗口坐過

假設你認識盤子和水銀

明亮水果，晶瑩珍珠

忙碌和抬頭的蜘蛛修士

假設你還見過秘密的

夜行黑衣人。這都是信中隻言片語

我用平靜語氣描述過那樣的場景：

女詩人憤怒控訴，發射唾沫的星星

白皙知識分子躲在蚊帳里

面色潮紅，揮舞修長手指

山河搖晃，松竹怒吼

我平靜地掏出那一封信

遞交證據

不是為了告密，也不是出賣

——我只是告訴親人：

大海的確存在。如今，老虎依舊金黃

啃噬藍色星球

繼續憂傷，搖晃和久久沉默

《秘密的雲》

再沒有比真理更明顯的事物了

也沒有比一朵雲更直白的事情

它就停車馬於半空，一言不發

彷彿荒唐至極

連小草都知道它懸浮在那裡

人們感受到普遍存並投射下身影

很多人都想知道它究竟飽吸了什麼

我們既熟悉又視若無睹

千百年來習慣了孤獨

坐在空曠處，用心盲演殘局：

長於瞞天過海，精於落子悔棋

直至——

空中暗藍再一次降臨

純潔虛空開滿恍然大悟

《一輪滿月》

當我睜開眼睛

黑夜便開始凝視我

星辰潛行在山嶺

黎明依然瘦，但堅守誓言

終生圍困

苔蘚綉錦的夜的峭壁

當我閉上眼睛

一切形狀，特性，顏色

都靜靜凝固

內心動作失去意義

我收回詞語，收迴風箏

收回撒豆成兵的

成群信鴿和白色盲鳥

那些內心開始抽搐

後半夜，一些海洋累了

在群山高聳波濤和柔軟胸膛上

百鳥肅靜，訂書機悄悄降臨

咔嗒咔嗒縫合書脊上長夜之傷

與寡人之疾

《論時光寺瀑布的倒懸》

千山萬水

萬水千山

悟空回到花果山

坐在山頂

須臾——

成為最安靜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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