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痴情男？家暴男！
文/滴落的月光 來源/半面楚妝
1
春光大酒店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婚宴。婚宴大廳燈火輝煌，流光溢彩。氣球，鮮花，精美的裝飾品將整個婚禮現場妝點得像一個夢幻般的童話王國。
美麗的新娘曾倩倩穿一身潔白的婚紗，在父親的陪伴下緩緩走向他的新郎——手捧鮮花，身穿筆挺西服的白斌。她如花似玉的臉龐，婀娜多姿的身段看呆了白斌。直到倩倩的父親將女兒的手鄭重遞給他，他才回過神來。
白斌激動得有些哽咽，有些語無倫次：「爸爸，您放心！以後我一定會照顧好倩倩，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我會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抹紅雲飛上了倩倩的臉 ，她望著白斌嬌羞地笑了。她挽著白斌的手臂，幸福地依偎著他，眼裡飽含著憧憬與期待……
如夢如幻的婚禮一結束，白斌和倩倩就踏上了蜜月之旅。在飛往西藏的途中，倩倩靠在白斌的臂彎里抬頭仰望著他，白斌則低著頭深情注視她，時不時地將手中的櫻桃喂進倩倩嘴裡……
那是一幅多麼恩愛的畫面啊，同機的旅客紛紛側目，投來艷羨的目光。
「我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倩倩喃喃地說。
「嗯，咱們一起老。每個清晨一起醒來，每個夜晚一起入睡。」白斌熱烈地回應著。
倩倩嫣然一笑。白斌的眼裡儘是寵溺，他用手指在她的胸口輕輕地畫著一顆桃心。
蜜月甜得如蜜一般。白斌和倩倩的身影出現在了西藏聖潔的天幕下，他們的腳印也印遍了西藏的角角落落：布達拉宮，青海湖，雅魯藏布大峽谷……在那片聖潔的土地上，兩人甜蜜地擁吻，許下了地老天荒的誓言……
夢幻的美好總是會回歸現實，回歸到平凡瑣碎的生活中。蜜月一結束，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便畫上了句號。
2
愛情越是浪漫就越襯托出生活的瑣碎。白斌和倩倩的矛盾像雨後春筍一般一夜之間就橫亘在兩個人之間。蜜月回家的第一個晚上，兩個人就為分禮物起了分歧。
倩倩在西藏買了一些銀飾和工藝品作為禮物送給雙方的父母和身邊的好友。當她給雙方父母分好兩堆禮物的時候，高興地招呼白斌過來看。白斌一看，忙問哪堆是自己爸媽的，哪堆是岳父岳母的，倩倩告訴了他。白斌臉色突然就變了：「你咋那麼偏心呢？開過光的都給你父母了！」
倩倩一看，好像是這樣的。不過她剛才完全沒有注意這些。她紅著臉連忙道歉：「都怪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呢！」於是，她急忙把禮物重新分配了一下。
「倩倩，咱們結婚收的禮金還剩多少？」
「禮金一共收了十八萬。一分沒動。一份是我父母的親戚朋友送的，差不多十萬，一份是你父母的親戚朋友送的，二萬左右，一份是咱倆的同學朋友送的，大約六萬左右。」
白斌突然陰沉著臉說：「你什麼意思？分得這麼清楚。是不是嫌我家親戚窮啊？」
倩倩瞠目結舌地說：「沒有啊，你怎麼這樣想？我只是實話實說，人家給我們多少，我們到時候得如數還回去的。」
「你就是看不起我！」白斌歇斯底里地咆哮著說。
「阿斌，你理智一點。如果你這樣偏執，我暫時不想和你說這件事，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說。」說完，倩倩回了卧室，順手拿起一本書斜靠在床上翻起來。
白斌氣呼呼的竄進卧室，一把奪過倩倩手裡的書扔在地上：「你父母有錢了不起嗎？」
倩倩睜大眼睛盯著白斌，推了他一把說：「白斌，你瘋了！」說完，轉身往外走去。
白斌抓住倩倩的胳膊，將她摔在了床上，一拳打在倩倩眼角，一邊打一邊說：「我讓你看不起我，有錢有什麼了不起！你父母是高級知識分子，而我父母只是農民，你就瞧不起他們是不是？」
倩倩嚇壞了，也疼哭了。白斌停了下來，他抱著頭蹲在牆角嗚嗚哭了起來。倩倩眼角一陣劇痛，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木然地看著牆角的白斌，她怎麼也想不到文質彬彬的醫生丈夫，怎麼可能掄起拳頭打自己的妻子。
白斌哭夠之後，去冰箱找來冰塊給倩倩敷紅腫的眼角，然後跪到倩倩跟前，哀求倩倩原諒他，說他一定改。倩倩冷冷地說：「你起來，別動不動就跪在地上，我看不起這樣的男人。」
婚假休完，倩倩回單位上班了。公司的同事們都圍過來道賀。她神采奕奕地分發蜜月帶回來的小禮物時，幾個小姑娘羨慕地說：「曾姐簡直就是人生贏家，事業有成，家庭幸福，聽說她老公對她好痴情啊，真是羨慕死人的節奏。」倩倩心裡一陣苦笑……
下班了，因為昨天的不快，倩倩開著車在郊外遊盪，就是不想回家。
郊外黑漆漆的，只聽見幾聲凄厲的鳥叫聲和風吹樹榦的聲音。倩倩坐在車裡想著西藏的浪漫愛情，也想著婚房裡的爭吵和家暴。她搞不清楚是哪裡出了問題。
倩倩無奈地搖搖頭想，搞不清楚就這樣吧。不管怎樣，生活工作還得繼續。這樣一想，倩倩便啟動了車子，駛往家的方向。
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有種進錯家門的感覺。只見餐桌上搖曳著朦朧的燭光，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老公白斌笑眯眯地坐在桌邊等待著晚歸的她……
見她進門，白斌款款向她走來，他極優雅，極溫柔地挽著倩倩的手走到餐桌前，很紳士地拉開餐椅，扶著她的肩坐下。
他坐在她的對面，給她夾菜，給她盛湯，問她菜色是否合她口味，還許諾每一天都會給她做愛心營養餐，直到天荒地老。倩倩有些眩暈，心中湧上一股感動的暖流……
「也許，昨夜只是意外。不管怎樣，這個痴情的男人是愛我的，這就夠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倩倩躺在白斌的懷裡這樣想著。
3
清晨醒來，是兩人最愜意的纏綿時間。一番濃情蜜意的糾纏後，白斌咬著倩倩的耳垂對她說：「寶貝，你的嬌媚動人只屬於我一個人。答應我，別讓任何人染指。」倩倩笑著說：「好，我答應你！」
這天，因為出色地完成了一個大項目，倩倩得到了公司的嘉獎。她下班後去超市買了很多好吃的，還去專賣店給白斌買了一件品牌襯衫。想著白斌那深情的眼神，她心裡像灌了蜜一樣甜。
哪知剛推開門，火藥味就撲面而來。「說！中午和你一起吃飯的男人是誰？」白斌氣急敗壞地責問。倩倩看見他鐵青著臉，咬著牙關，兩隻拳頭緊握著，胸口隨著猛烈的呼吸而劇烈地起伏，心裡一陣害怕。
「我公司的同事啊，我們倆都得了嘉獎，一起……」倩倩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眼前一黑，眼裡冒著金星，耳邊如雷鳴般「轟隆隆」響個不停，鼻血也流出來了。她強睜開眼睛，怒吼道：「白斌，你幹什麼？！」
此時的白斌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他感覺自己被妻子戴上了綠帽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嘶啞著嗓子說：「我給你說過了，你怎麼不聽呢？」說完，他又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像抓小雞一樣抓起倩倩，重重扔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地掐住她的喉嚨。
倩倩感覺快要窒息了，雙手用力往外推著。白斌的額頭青筋暴起，他的眼前出現了當年父母親打架的樣子。一想到母親，白斌頹然的鬆開了手。
白斌垂著頭坐在地板上，一雙眼睛無神的盯著自己的雙腳。他的內心並不平靜，他記起小時候母親和學校張老師有私情，讓父親成了全村人的笑柄。父親血紅著眼對母親拳腳相加，往死里打……他想他完全能體會父親當時的心情。
倩倩漸漸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捂著嘴巴痛哭不止。她明白自己又一次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般的家暴。她歪在沙發的一角，睜著一雙恐怖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像困獸一樣的男人。
她聽見自己心碎了一地的聲音。他是那麼的風度翩翩，那麼的浪漫多情，倩倩強迫自己不去相信家暴的真實存在。她想這只是因為他太在乎她，太愛她導致的佔有慾和嫉妒……
和上次一樣，白斌蹲在倩倩的身邊，握著她的雙手，伏在她的腿上，喃喃地請求倩倩的寬恕，說他這次一定會改。然後又拿來一隻熱熱的雞蛋，輕輕地敷在倩倩的淤青上面，說煮熟的雞蛋消腫止痛有奇效。
倩倩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4
以後的每一天早晨，倩倩一如既往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踩著高跟鞋上班，厚厚的粉底遮掩住了臉上的傷痕。而白斌除了上班，大多數時間在家裡打理家務，研究菜譜，他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每日的晚餐花樣翻新，從不重樣。
如果日子如緩緩的流水一樣波瀾不驚該有多麼美好。可是，平靜的水面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就會起漣漪。倩倩的生活也是如此，不管表面多麼平靜，都掩蓋不了背後的洶湧澎湃。
倩倩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家暴了，可能是第二十次，也可能是第二十一次。反正，她感覺真的無法再忍受這種生活了。那天，倩倩有個大學同學聚會，回家遲了。一進門就感覺到山雨欲來的氣勢，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準備悄悄回房歇息，等明天平靜一些再說。
然而，豈能躲得過？白斌猛然從廚房跑了出來，劈頭蓋腦的拳頭落在倩倩的臉上和背上。倩倩掙扎著站起來，厲聲說：「王八蛋，離婚！今天就離婚！」
「離婚？休想！你打算撇開我和野男人雙宿雙飛？做夢！我要殺了你！」隨著白斌喊出要殺了倩倩，倩倩單薄的身體就被他一下子舉起來，猛的向上拋起，然後又重重地落下。
倩倩的頭磕在了大理石茶几角上。白斌好像著了魔一樣打紅了眼，他又幾步上前，沖著倩倩的腹部猛踢了兩腳。
倩倩感覺一陣劇痛。頭上有東西流下來，伸手一摸，一手的鮮血！下面也濕淋淋的，仔細一看，血順著兩腿不住地往下流……她疼得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白斌這下慌了神，他把倩倩抱到卧室的床上，慌慌張張地撥打了120急救電話，然後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倩倩的手等救護車到來。
在醫院裡，當聽說自己肚子里兩個月的孩子沒有了的時候，倩倩差點暈厥過去，她臉色蒼白，說不出一句話。而白斌又一次跪在她面前失聲痛哭，說他後悔了，不該對倩倩動手……
倩倩別過臉去，一眼也不想再看他。一場疾風驟雨般的家暴不僅使倩倩流產並伴隨著重度腦震蕩，也使倩倩幻想中的浪漫愛情土崩瓦解。她從心底對這個男人感到深深的絕望和厭惡。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
5
倩倩出院回家那天，白斌正在廚房裡煲烏雞湯。他精選了上好的當歸、黃芪、枸杞、和田玉棗、生薑、香菇和新鮮的烏雞一起放在砂鍋里，用文火慢慢地燉，精心地熬。他想用這一鍋濃濃的雞湯表達他對倩倩的愛和愧疚。
然而，這一鍋雞湯再也不能感動倩倩了。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發生的一切，這個表面「痴情」的丈夫的心魔她再清楚不過。和他在一起，她將永遠無法安生，即使再仰慕他的才華亦或迷戀他的愛情，她都要斬斷這份情感，還自己自由和平安。
他燉的雞湯倩倩一口都沒有喝。她掏出一張離婚協議放在他眼前。白斌一把抓過，三把兩把撕碎了它。「別做夢了，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倩倩淚流滿面。白斌看她哭了，也紅著眼圈，低聲下氣的說：「寶貝，我知道錯了，我罪該萬死。」
倩倩斬釘截鐵地說：「白斌，我聽夠了你的懺悔和道歉。我不需要了！」
既然白斌不同意離婚，那只有起訴他「家暴」了。倩倩拿著上次流產和重度腦震蕩的病歷找到了急診科和婦產科核實導致她腦震蕩和流產的原因。
醫院給出的診斷只是寥寥幾個字：受外力損傷導致重度腦震蕩和意外流產。但這個外力並不能直接定性為「家庭暴力」，如果要坐實「家庭暴力」，還需要其他證據。
除了醫院的診斷證明，倩倩拿不出其他證據。自古以來「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像倩倩這樣的職場白領，更是將此事看作是醜聞。不管在同事、朋友還是領導面前都是神采飛揚的模樣，從沒對人提起。沒有人可以證明倩倩曾長期遭受家庭暴力。
怎麼辦呢？辦公桌上的一支筆讓她靈機一動。
她買了一隻錄音筆，趕在白斌回家之前，放在了客廳的茶几底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白斌回家了，他破天荒看見妻子自上次意外流產之後第一次坐在客廳里等他回家。他連聲說：「今天這麼早啊？寶貝，想吃什麼，我來做。」
「過來坐。」倩倩笑著說。
白斌以為自己「模範丈夫」的行動再一次感化了倩倩，便興沖沖地坐了過去，抓著倩倩的手，動情地說：「寶貝，上次是我不好，是我下手太重了，害你腦震蕩，又害你流產。」
「當時我都被嚇暈了，想不起來怎麼會把頭撞破，又怎麼會流產？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好嗎？」倩倩裝作迷惑的樣子，一雙眼睛深情地凝視著白斌。
「我當時魔鬼附身了，看見你和同學聚會那麼晚回來還神清氣爽的，心裡嫉妒得發瘋，我害怕你會離開我。我氣急敗壞地抓起你扔在了茶几上，竟然還不解氣，又在你腹部踢了兩腳。唉，我該死……」說完，白斌已經淚流滿面，羞愧不已。
「沒事，都過去了。」倩倩平靜地說。
白斌擦乾了自己的眼淚，慚愧地說：「我是兇手，害死了咱們的孩子，傷了你的身體和心。以後我一定改！」
倩倩笑了笑，站起來走到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趁白斌上衛生間的時候，她拿起茶几下面的錄音筆轉身進了卧室放在了自己的包里。
明天把它交給律師，我就自由了！她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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