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不是歸人，我已是過客
大地上的流浪者
文放豬江湖
01
回了趟老家，父親養的那隻狗見我第一眼狂吠不止，幸虧被拴在拖拉機上，不然它或許會跑過來咬我。父親說，這是咱們村裡最大個的狗，平時都不敢讓它出門，晚上看家好使得很，羊群都靠它看護呢……
有父母的庭院，陽光沒有溫度也覺得暖，時光也格外緩慢安靜，羊啼雞鳴狗叫亦不覺嘈雜，如果給這種感覺找一個辭彙，那一定叫踏實。
漂泊經年，故鄉已有太多改變，沒有了大樹參天青磚藍瓦，也沒有了渠水潺潺冬池捕魚，那些毫無生氣的小樓，昭示著鄉野村莊的變遷。
人們都外出打工，掙錢了回來蓋房，蓋完房繼續外出打工，過年過節都很少回來，父親說，如今村裡全都是老人和孩子。
02
隨父親去田間牧羊，「路過一片墓地，這是你五叔，那是你三奶。。。」父親喃喃的講述讓我忽然發現，故鄉真的老了，這老去的速度讓我不忍想像，那些逝去的面孔，曾經離我那麼近，而今卻遠隔天涯，永不相見。
春秋茫茫，我之於故土，村莊之於我，已經有了迢遙千里的生分。
和一個小朋友搭訕，他歪著小腦袋問我，你是誰呀？
竟無言以對。
在他面前，我其實也不知道我是誰。
父親說，這孩子是你堂哥家的外孫……
惶恐如晚風掠過，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撒著歡走在我當年曾走過的田埂上，我有些發獃。
03
時序更迭，人世滄桑，一代代人離去，一代代人走來，有的人浪跡他鄉永不再回，有的人固守故鄉化作黃土，也有的人根本就沒有故鄉，他們出生異鄉長於異鄉，而父母的故鄉對於他仍舊是異鄉。
這世間沒有哪一種情愫比故土更讓人踏實的了，然而，在社會發展的巨浪里，一旦你選擇做一枝浮萍，其命運就只能是隨波蕩漾，冷暖自知，甚至沉浮由天。
是不是，一旦將家園稱之為故鄉你就回不去了？那種隔閡與陌生如同橫亘在生命中無形的網，始終阻隔著情感的相互交融，連擁抱和握手都那麼生硬和拘束。
顛沛幾載，故鄉啊，已然遙遠。
04
母親不會知道，當年送我遠行的時候，她擁有的將是無盡的別離。那天和堂兄們聊天，他們打趣我說，家就是你的旅館啊，最多待不過三天你就走了……想來也是，回家像出差一樣，短暫且匆匆。
很多時候，我會覺得，像出差一樣回到故鄉，回到母親面前，是對母親的傷害，因為每次分別的時候，母親都要大哭一場。
她常常會早早起來將煮好的柴雞蛋，塞進我的背包，然後坐在那裡哭。父親會在外面催我走，但是我無法離去，無法決絕地留給母親一個空空的背影。
我的安慰蒼白無力。終究要走的事實讓你根本無法平復母親內心那刻的疼痛。
我告訴她我很好，但她總能在眉宇間察覺到我的顛沛流離。
而在通往遠方的故鄉的大地上，遠行的人也只能回望一下村莊，祈望父母安康故鄉無恙，祈望這片泥土上的每一個親人諒解：我不是歸人，我已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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