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竊就是盜竊，傷人就是傷人，玩什麼「佔便宜」、「家務事」的文字遊戲

01

這兩天，全國大部分地區普降大雪，為了防止路面結冰導致交通事故，江蘇南通市公路處決定用工業鹽來融雪。但是沒想到，堆放在路邊的工業鹽丟了8噸多。

說是沒想到，其實這些工業鹽去哪裡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公路處和公安局都很著急，因為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工業鹽因為沒有經過提純，極有可能含有劇毒成分，絕不能食用。

我說句稍顯歹毒的話啊，萬一這些鹽被人拿回去自己吃了，還算相對比較好的結果；假如被一個開餐館、做食品的人拿去用了，那可就算是出大事兒了。

果不其然，經過不斷的輪番宣傳和走訪查找，這8.5噸鹽終於被找了回來，嚇死人的是，真有一個老太太拿了兩袋鹽回去腌鹹菜。經過家人的教育，她把這些鹽送回去之後，又分別被兩個老人拿回家，其中一個還是做饅頭的。

可能細心的客官已經發現，我在作文里用的動詞，都是「拿」。這不是我用的，這是當地媒體用的，他們不但用的是「拿」字，還在呼籲「這種佔便宜的思維方式要不得」。

我就納悶了，這明明就是盜竊，什麼時候變成佔便宜了？8噸多的工業鹽被人偷走了，還有人準備拿去做菜做饅頭，這麼惡劣的事件，難道僅僅停留在「佔便宜」的層面？

02

再說個事兒，今年1月22日，西安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因為和老公發生了口角，慘遭老公的毒打。

我就不發那些殘忍的圖片了，我盡量用平實的、不加修飾的語言來描述這件事。受害者的老公先後動用了拳頭、菜刀、實木茶海，造成受害者的頭部出現兩條深入骨頭的傷口，以及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受害者的鮮血糊住了手機，無法解鎖，連報警都是鄰居幫忙報的。

關於傷情，忍不住再啰嗦一句，基本上可以確定，破相了。

這件事兒在微博上鬧得沸沸揚揚，居然有很多網友在微博下面問受害者，是不是做錯什麼事兒了啊，是不是出軌了啊，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激怒了老公之類的。

客官是不是很氣憤啊，更氣憤的在後面，這件事發生了好幾天了，傷人兇手、也就是受害者的老公，一直未被羈押，直到26日這件事在微博上曝光之後，當地派出所終於表態「對此事進行調查」（更新的進展沒看見）。

這麼明目張胆的故意傷害，直到現在還有人在振振有詞地討論「夫妻矛盾」、「清官難斷家務事」之類的話題，似乎加害者和受害者一旦寫在一個戶口本上，這種惡性暴力傷害事件就能找到減輕罪責的條件，就有了動手傷人的合理性一樣。

我這麼說吧，這明明是屬於《法治與社會》雜誌的稿子，他們非要往《婚姻與家庭》雜誌投稿，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03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事讓我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其他一些讓人如鯁在喉的案例。

比如某個中學的一個女學生，被一群同學毆打羞辱，扇耳光，腳踹，我們這些網民都看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校長還站出來恬不知恥地說，同學之間開個玩笑，沒什麼惡意。

比如某些人喜歡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其他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錢包拿走，被人抓住之後，美其名曰這是「順」的，一個順字，竟然活生生把這種噁心的盜竊事件說出了幾分吉祥的味道。

再比如有些熊孩子，光天化日之下故意損壞公共設施，被人制止的時候，家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隨隨便便用「孩子調皮」這樣的借口一笑而過，你還拿他沒什麼辦法。

我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歷史悠久、博大精深的漢語，會被用來玩這種和稀泥的文字遊戲。

我更弄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麼多人就願意接受、甚至不自覺地自己就開始參與到這種文字遊戲之中。

從正常的思維方式來看，這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本來就應該是作惡者或者違法者想要逃脫或者減輕罪責的一種抵賴行為，由他們自己說出來，雖然覺得讓人噁心，但是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這些話從其他人嘴裡說出來，我確實理解不了。

04

關於這種結論，我把它理解為定性。很多事情，都需要定性之後才好進行下一步的判斷和分析。

把盜竊定性為「佔便宜」或者「順」，把故意傷害定性為「家務事」、「夫妻矛盾」，把校園霸凌定性為「開玩笑」，把破壞公共設施定性為「孩子調皮」，這無非就是一種和稀泥的思維方式和處理方式。

誠然，這種處理方式有時候的確很省事兒，不需要進行立案、偵查、審理、宣判、執行等一系列工作，也不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調查取證、聽取各方意見，隨便找個警察調解完事兒。

說句時髦的話，這樣的處理方式既不佔用所謂的公共法律資源，又有極高的辦事效率，簡直就是「短平快」三個字的完美體現。

但是，這種不講原則、不計後果的處理方式，真的好嗎？真的能達到我們追求的「懲惡揚善」的目的嗎？真的能讓作惡者接受教訓和懲罰、讓受害者得到安慰和補償嗎？

我不敢擅下結論，說這樣的處理方式會導致社會風氣的敗壞，可能有客官會認為我在危言聳聽。但是我至少可以認為，這不能讓社會風氣變得更好。

如果越來越多的違法者不能接受法律的懲罰，越來越多的受害者不能受到法律的保護，那麼接下來只會出現一種情況：

守規矩的人越來越吃虧，不守規矩的人越來越佔便宜。

可能有人喜歡這種社會形態，但是我覺得，這種形態不正常，甚至可以叫——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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