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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石》作者:李清瑤

作者簡介

「這個人的自我介紹兼具文化局聲稱禁止的各種品質,目前尚且螺絲周全地活在這世上。」

神話素材

始皇好神仙之事,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淪波舟」。其國人長十丈,編鳥獸之毛以蔽形。始皇與之語,及天地初開之時,瞭如親睹。曰:「臣少時躡虛卻行,日游萬里。及其老朽也,坐見天地之外事。臣國在咸池日沒之所九萬里,以萬歲為一日。俗多陰霧,遇其晴日,則天豁然雲裂,耿若江漢。則有玄龍黑鳳,翻翔而下。及夜,燃石以繼日光。

此石出燃山,其土石皆自光澈,扣之則碎,狀如粟,一粒輝映一堂。昔炎帝始變生食,用此火也。國人今獻此石。或有投其石於溪澗中,則沸沫流於數十里,名其水為焦淵。臣國去軒轅之丘十萬里,少典之子采首山之銅,鑄為大鼎。臣先望其國有金火氣動,奔而往視之,三鼎已成。又見冀州有異氣,應有聖人生,果有慶都生堯。又見赤雲入於酆鎬,走而往視,果有丹雀瑞昌之符。」始皇曰:「此神人也。」彌信仙術焉。

小說正文

中國,北京,朝陽區管庄三色幼兒園有個幼兒教師據說姓秦。

那條眾所周知喪盡天良的醜聞曝光的當天這個男老師帶著沉著的表情倉皇逃竄,沒有人查到他去了哪裡,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去顧及他。屆時,受牽連者在急忙自保,受害孩童家長在四處求助和奔走,而孩子身負陰影和未來,懵懂無知。

這個據說姓秦的老師在漫長、漫長、漫長的生命里早就領悟了這件事情:即如果他沒有身份和財富,他就沒有影響力。人類社會就像一片黑暗的森林,超出六步之後伸手不見五指,他只需離開三天就可以乾脆地變成曾認識的人腦中一條模糊的消息,其地位比不上三天前這些人吃過的一頓格外好吃的飯。

可是他的事迹又確實像森林大火那樣在中華民族幾乎每一個人少時的眼中留下過灼燒的痕迹,他們記得他的事迹:他橫掃六合,他統一文字車軌,他焚書,他坑儒,他的惡行和偉大都為人所熟知。而他只是坐在高聳的朝堂上,臉頰模糊地晃動在珠簾之後。

笑話。他冷笑著回頭看了看,人頭攢動在北京白慘慘的早晨,在幼兒園門口。他們的表情都比這個早晨濃重激烈。他想,我橫掃六合又有什麼用?

我擁有了漫長的生命,而那又有什麼用?我看到了無限盛世,而那又有什麼用?

秦始皇在公元2017年的北京街頭行走著,和那些即將被逐出京都的低 端人口走在同一個隊伍里,長生者和掙扎人都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而秦始皇的拉杆箱還要比他們的輕省。

這真是個陰慘的清晨。始皇帝歷經千年的肺要他咳嗽,而他的臉尚且年輕。

那箱子里裝著一堆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幼兒用品。誰說長生者不能擁有現代幼兒用品呢?

活得越久他就越喜歡孩子。

特製的箱子的夾層里放著一塊棋子大小的漆黑的石頭。

說起那塊石頭。那還是秦始皇當秦始皇時的事情。那時候曾有一份五十億年份的生命放在他眼前,而他在選擇了這個選擇的幾個世紀後感到後悔。

宛渠人來。秦始皇的護衛們把在海邊圍觀的民眾扒拉開,他們趔趄地走了,帶著滿腳的海泥;而秦始皇從象徵著永恆的大海上看到了永恆。

那巨大的海螺型船體閃著太陽金紅色的光——秦始皇沒想到在無限的生命之後連這顆天體的亮度都被霧霾遮擋地不甚清晰——它浮上來,光滑的表面上沒沾染哪怕一丁點水漬。

那些奔逃著卻還在回頭看的愚民啊,秦始皇想,他們以為是它控制了海而非海支撐著它,所以他們管它叫「淪波舟」。

「您好,始皇帝。」身長十丈而身披柔暖鳥羽的奇形怪狀的外星人對他這樣說,「因為這個故事是一個現代人寫的,所以我用現代文。沒關係,反正您最終也要變成現代人。」

它隨即掏出一個翻譯器對著秦始皇。秦始皇的護衛對它亮出了長矛而始皇兀自淡定。

秦始皇的聲音透過翻譯器變成一種奇妙的電音:「你所來何事?」

「聽說您想長生不老,始皇帝,我們星球對格外傑出的人類有輔助政策,所以我來幫助你實現願望,作為我們對人類文明考察的一種實驗。雖然它不是一個雙盲實驗。您聽得懂吧?」

秦始皇其實只聽懂了實現願望那句。宛渠人看著他茫然而傲慢的表情唉聲嘆氣,它碩大的兩趾腳板踩在地球暖和的沙灘上,開始按照慣例給秦始皇宣讀協議:

「宛渠文明和每個文明一樣都有過發展的鼎盛期,那時我們不受重力限制、不受肉體限制、不受任何限制。

而現在,宛渠文明用光了它的資源,走向了一定會走向的沒落。

宛渠文明做好了移民的準備。我們在篩選合格的星球。

宛渠文明的時間進度比地球慢。

宛渠文明的大氣比地球的更加活躍,太陽輻射傾瀉而下的時候,我們慘叫、歡呼;

沙塵煙霧遮蔽了一切的時候,我們偷生、祈禱。

在所有黑夜裡,在精神和物質的所有黑夜裡,我們燃石以繼日光。

宛渠文明現在將燃石授予你,地球的秦始皇。

燃石擲於水中,可以成焦淵;

燃石浮於空中,可以耀人世。

這是你作為宛渠文明進駐地球的觀察員的通行證,秦始皇,以在必要時刻改造這個文明,維護這個星球,直到宛渠文明的所有星艦經過漫長的航程來到這裡,繁衍,復興或是毀滅。

宛渠文明贈予你首山銅鼎以確認你的權利。

你是否接受你的長生?」

秦始皇的面色和長城的城牆一樣凝重。這和宛渠人的設想不同。這個人世間的皇帝對權力和生命的渴求強烈到震動了宛渠文明下放的意識感測器,可他為什麼猶豫?

「為什麼發出請求?朕以為長生是一件好事。」秦始皇疑慮道。

「但是它痛苦。」宛渠人低頭看著海岸上的沙子,它被海水打濕,隨即乾燥,隨即被打濕,隨即乾燥,隨即……它循環往複,無動於衷。

「它比一切都要痛苦。失去生命,失去一些;失去死亡,失去一切。」

秦始皇不去看那些沙子。他高傲地說:

「那麼給我。」

范喜良一邊用粗糙的工具鑿擊著石塊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那汗水一些淌進他的眼睛令他想要哀苦又只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些滴在地上,響著輕微的啪嗒聲。整條粗糙的道路上都是這種聲音,他們默不作聲道路以目,沒有人敢抬起頭質問,所有人都在低下頭生存。

由於這是一個存在於寫作空間的宇宙,基礎基本上是一些雪白的紙張和秦王掃六合之後統一的文字,所以它難免受文字和其近親——語言——的影響。故事的真相無人追溯,可今天仍在循環上演粉墨登場。

范喜良原本不是秦國長城的修建者,但他的生平被有意無意幾經篡改,那些以訛傳訛和它們導致的盲信和悲憫都成為言靈的力量,言靈令他出現在這裡。

而他甚至沒有發覺什麼不同。齊國的城牆和秦國的城牆有什麼區別?躺在棺中和站立而視看到的城牆有什麼區別?

范喜良的眼睛緩慢地睜了又閉,騰起的煙塵迷進他眼中那疼痛像是睫毛吞下了一整顆太陽。他張口模糊地喊了些什麼,便了無音訊地倒了下去。他的頭顱枕在城牆上,長眠得很是安詳。

他妻子的哭聲招來了宛渠的使者。宛渠人通過感測器知道她哭了七天七夜,以為這個女子有所異能。但這簡單的地球人只是揉弄著她通紅的眼睛,用龜裂的手指以及捶洗一件寒衣那樣的手勢,她只是哀慟。

宛渠人不解。宛渠文明巨大的螺狀飛船落在城牆上使它的一部分直接碎裂被壓到了地下,它的力量對他們來說太過落後和渺小以至於它們根本不施捨給其一個眼角的目光。但這個雌性人類巨大的哀慟使它們不解甚至恐慌。

感測器告訴它們如果那每滴眼淚中的力量彙集起來,在正確的時機可以毀滅一個帝國。

孟姜女怔愣地看了看它們。她看宛渠人的態度就像宛渠人對待倒塌的長城,那表情是在說:她根本不在乎。

孟姜女挽了挽散落下來的頭髮,它們和著沙塵和淚水粘在她臉上。她又挽了挽袖口露出沒有多大力量的細瘦人類手腕,她到她的同類中去了:

「你看見范喜良了嗎,我是他妻子,我來給他收屍。」

她一遍一遍地說著。

宛渠人把這個場景傳送給秦始皇看的時候那個皇帝摔出了手裡的虎符。他高傲沉默地準備著下令鎮壓所有像孟姜女一樣的人,但他只是揮劍斬殺了那個唯唯諾諾替他撿回了虎符的宦官。

「萬里長城雖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始皇帝此行回到咸陽去,是因為他厭倦了當今的京都。

他在高鐵上用他的手機刷著知乎。

長生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漫長的生命磨滅你的感知、磨滅你的野心、磨滅你的一切除了骨頭。他也看BBC拍的神秘博士,人類把善良、勇敢和包容誇大成那麼接近永恆的一種莫須有,使秦始皇甚至樂意在某一段生命里選擇做一個那樣的人。

是的,他會根據不同的時代背景改變自己的裝束和語言,他甚至會吸收新的思想,這點從他拿著手機而非立志幹掉所有為人發聲的自媒體就能看出來。

他在高鐵的快速移動帶來的光影變幻里冷笑人類的毫無長進。這種時候長生的秦始皇更像一個宛渠人而非地球人。

而那又有什麼區別呢?那正是他能夠在所有時代活得很好甚至獲得權力的秘訣。

秦始皇看著新浪微博上所有關於那些遭受不幸而尚未得到及時的正義的孩子的消息。

他做了一個決定。

那不只是朝陽區的,那是全北京全中國全人類全地球的。他想,這顆石頭會不會照耀宇宙,像一顆超新星?他不知道到底會如何。

秦始皇在高鐵路過隧道的短暫黑暗裡砸開箱子取出那顆石頭。

他喊:「破!」

它的光線穿過了車廂、對流層、平流層,和太陽光發生對抗然後飛出了太陽系和銀河系。

那一瞬間天光乍亮而人類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京郊幾個村子新裝上的燃氣管道以刁鑽的角度爆炸了但是沒有傷到任何人。秦始皇本人維持著面無表情。

宛渠文明的感測器震了震。

百萬光年之外它們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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