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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肯斯坦》200年:電影里科學家掛得早,究竟是誰的鍋

編者按:今年,《弗蘭肯斯坦》200歲了。瑪麗·雪萊這本小說的歷史地位無須贅述,它講述了一個熱衷實驗的生物學家,將屍塊縫合、通電,創造了一具活生生的怪物。該作被認為是世界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小說,也為科幻電影貢獻了一個喜聞樂見、經久不衰的形象——瘋狂科學家。

然而在這些電影里,科學家總是特~~別容易掛,要麼是boss的墊腳石,要麼實驗失敗當炮灰......200年後,我們重新審視大眾流行文化中的這一怪象:科學家=死亡flag,究竟該怪誰呢?

*本文授權轉載自果殼科學人

Frankenstein

 Frankenstein

Enrico Rugge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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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人統計過科學家在科幻作品裡的死亡率,一定比話癆屬性的反派高。

為什麼大熒幕上,科學家總會玩脫?《我,機器人》里,機械科學家朗寧博士被自己研發的人工智推出窗外;《侏羅紀公園》(小說)里,哈蒙德博士被親手培育的恐龍吃掉;《奇愛博士》里,核彈狂人Strangelove博士和地球一同毀於核彈……

上述人物都有同一個原型:弗蘭肯斯坦。

《弗蘭肯斯坦》誕生於1818年。到今年,弗蘭肯斯坦200歲了。

在Terror in the laboratory展覽中出鏡的弗蘭肯斯坦。攝影:Paco Campos/EPA,2016年6月15日,西班牙馬德里

提到他,或許你想到的還是那個給屍塊通電的科學狂人,然而在字典里翻看「Frankenstein」,它的釋義早已改變:

弗蘭肯斯坦,名詞,傷害或毀掉其創造者的事物[1]。

200年間,弗蘭肯斯坦早就脫離了瑪麗·雪萊創造的小說角色,先是成為「科學越界」的代名詞,然後在流行文化的包裝下,成為科幻片長盛不衰的形象之一——「瘋狂科學家」。他們聰慧過人,醉心技術,為後世貢獻了無數個「玩脫了」的故事。

只要電影里出現一個髮型飄逸,眼球突出,褂子上留著隔夜飯和化學試劑,智商超群,瘋瘋癲癲,敢對boss指手畫腳的死宅,恭喜,這位科學家的便當已經熱好。

你可能要說,這些科學家自作自受,因為他們跨越了不該跨越的紅線,違背自然、人性和道德。可如何界定這道界限?《猩球崛起》里,科學家研製出提升猿猴智力的藥物,想用它救爸爸的人成為主角,是愛與正義的代表,想用它進一步做實驗的人成了反派,被貼上「邪惡科學家」的標籤,同樣是出於私心,前者真的比後者比高尚嗎? 不。這類道德問題往往在科幻小說中會經過相當嚴格的考察,但科幻電影傾向於採取簡單化路線。

上世紀50年代中期,怪獸電影一度十分流行,怪獸往往是不負責任的科學的產物,事態失控後,由一個偉岸的男中音發出警告:「有些事情,我們人類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很多時候,導演並不想借科學家深入探討人性,而只想告訴你,後面有好戲了。

漸漸地,好萊塢式商業娛樂片樂於刻畫科學狂人,(在編劇的安排下)為自己創造的怪物辯護,然後被毀滅,往往是反派或悲劇角色,新發明、新技術也往往是死亡flag。只要有人舉著一隻藍汪汪的試管走進房間,啥也別說,先搶過來毀掉,肯定不是好東西。

怪獸電影和反烏托邦電影一道,成為科幻作品中的一種「反智主義」,到二戰期間,不管是納粹的人體試驗,還是爆炸在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都給大眾留下這樣的印象:技術,是不負責任的;科學,是危險的。

然而,這早就偏離了《弗蘭肯斯坦》的本意。

弗蘭肯斯坦恐懼症,流行文化大狂歡

也許應該暫且回到開始。

那是1816年的6月。當時的歐洲,第一次工業革命已經過半,蒸汽機出現;路易吉·伽爾瓦尼發現,用帶電的東西碰青蛙腿,青蛙的肌肉就會顫動,並由此創立了電生理學;伏特發明了現代電池的老祖宗,極大推動了電化學和電磁學的進展;博物學家喬治-路易·勒克萊爾·德·布封將物種視為人工分類及「可調教的生命形式」;新物種的發現和樣本的收集使科學家熱情高漲,也為企業家帶來利潤——許多博物學者開始環遊世界冒險並發現新的科學知識;現代生物學、電學、醫學……一切都在隱隱胎動……

與此同時,那一年的夏天始終沒有到來。受1815年印尼坦博拉火山爆發的影響,北半球天氣嚴重反常,歐洲陰雨連綿。在瑞士的一幢湖濱別墅,詩人拜倫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向賓客們提議每人編一個恐怖故事,一個名叫瑪麗的年輕姑娘卻遲遲沒有動筆。

幾天後,拜倫和(珀西·雪萊,詩人)就「生命起源的本質,以及能否創造生命」進行了一番長談,還提到了達爾文博士(我們熟知的那位達爾文的爺爺)的實驗——「據說他將一段細麵條放置於一個玻璃容器中,直至它以某種特殊方式開始作自發運動」[2]。當時,瑪麗就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彼時的瑪麗還沒有嫁給詩人雪萊,叫瑪麗·古德溫)。

「也許一具屍體可以死而復生。生物電實驗已經展示了這類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也許一個生命體的各個部分可以製造出來,再將它們組合在一起,賦予其生命,使之成為溫暖之軀。」

晚上,瑪麗躺在床上思索這個問題,一番推演下,一個由屍塊縫合的怪物漸漸成型,在黑暗中睜開了黃眼睛——科幻文學的誕生,竟是這樣一幅魔幻的場面,而她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推演直接創造了一種全新的文學類型。

一些生理學學者曾經認為,構成《弗蘭肯斯坦》這部小說的事件,並非完全不可思議,而瑪麗的初衷,正如她在序言中寫到,並不只是「編造一系列光怪陸離的恐怖情節」,而是「把握某事物潛在的作用,形成並完善與該事物有關的設想」,並且「更為全面地、居高臨下地描繪人類的激情」。

這一解釋,後來成為科幻小說的定義。

然而200年過去了,《弗蘭肯斯坦》被翻拍了40多次,科學怪人變成過外星人、女人、拯救人類的超級英雄、痴情的戀人(綾野剛《弗蘭肯斯坦之戀》),但不管怎麼改變,都沒有避免成為技術恐懼的代名詞。

《科學》(Science)雜誌2018年一月刊封面

《科學》(Science)雜誌在不久前的「弗蘭肯斯坦」封面故事中羅列了一長串對科學風險憂心忡忡的名字 [3]:

2005年,牛津大學成立「未來人類研究中心」(FHI),在數學、哲學、社會科學領域為英國政府、企業和慈善機構提供建議,其中就包括新技術的「風險分析」;

劍橋大學的「生存風險研究中心」(CSER),專門「致力於減輕可能導致人類滅絕/文明崩潰的風險」;

麻省理工的「生命未來研究所」(FLI)也是類似的智庫機構,其創始人之一、物理學家馬克斯·泰格馬克(Max Tegmark)表示:「我們的技術越強大,就越得小心不要搞砸。」

2014年,一篇名為《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和醫學的黑暗面》的論文刊登在美國臨床與氣候學會會刊上,列舉了「弗蘭肯斯坦恐懼症」的常見觸發要素:克隆羊多利,對高致命性H5N1型禽流感的研究,體外受精,豬器官的人體移植,對番茄進行抗凍基因改良......

接著,還有一大串用franken-作為詞根的新造詞:

Frankenpets,轉基因寵物,可以驅趕跳蚤的狗,不會引起過敏的貓。

Frankenphone,諾基亞03年推出的一種玉米餅形狀的電子遊戲設備,同時可以當行動電話使用。

Frankencorn,抗蟲抗旱的轉基因玉米。

Frankenforests,生長快、吸收更多二氧化碳的人造樹木。

Frankenmums,因不孕不育而冷凍卵子的母親。

……

此外,還有一個頗為反諷的詞:Frankenfears,指對轉基因產品的過分憂慮。

幾乎每一個以 franken為詞根的詞,都提供了一個適用於生物科學、能源、計算機領域的警示故事——任何東西跟它綁在一起,瞬間就有了「危險」「古怪」的附加含義。

對技術風險的研究在科學界尚且是少數,但在流行文化里卻是日常。恐懼最吸引眼球。打開電視、翻開報紙或走進影院,你感到世界隨時都要完蛋——AI殺人,無人駕駛車故障,外星人打過來,就因為我們向太空發射了信號;去年10月的《紐約客》封面上,人類流落街頭,靠機器人施捨零錢;霍金和埃隆·馬斯克任何一句警惕人工智慧的話,都會立刻登上頭版頭條。AlphaGo Zero打敗AlphaGo以後,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同事告訴我,她爸爸特意打電話問她:「AI真的會統治人類嗎?」

2017年10月23日出版的《紐約客》雜誌封面故事「Tech Suport」。圖片來源:The New Yorker | R. Kikou Johnson

對弗蘭肯斯坦的濫用已經超越了適度的反思,在流行文化里釀成一鍋反技術的狂歡。那麼,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停止恐懼,並愛上那些「瘋狂的科學家」?

科學怪人可能只是一個缺愛的少年

玩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信任。《衛報》在一篇紀念弗蘭肯斯坦200周年的特稿里提出這樣的觀點:學會愛我們的發明[4]。這正是弗蘭肯斯坦式悲劇的源頭:小說里,弗蘭肯斯坦並不愛他創造的怪物,儘管它善良、懂事,他卻在最後關頭畏縮了。

怪物對他的主人說:「相信我,弗蘭肯斯坦,我原本是仁慈善良的,我的靈魂閃耀著愛的人性的光。然而現在,難道我不孤獨嗎?難道我不是形單影隻,孤苦伶仃嗎?你,我的主人,尚且恨我,那我還能從你的同類中得到什麼希望呢?」

最後,它躍入北極茫茫的冰海中,消失不見。它死了嗎?不,科學怪人的幽靈200年來一直籠罩著人類。

現實中,在頻繁接觸過一些一線技術人員後,他們給我的共同感受是:冷靜、負責,甚至有點「無聊」,很少會給出充滿想像力的回答。

比如,程序員會不會對AI產生造物主的感覺?去年12月,螞蟻金服人工智慧領域的研究員徐鵬告訴我:「AI對我來說,只是技師和他要修的表。」

用理性的思考和關懷去審視自己的造物,而不是懷疑,或放任想像亂跑,這是技術工作者的常態。徐鵬的回答,讓人想到日漫《宇宙兄弟》里,NASA飛行教練楊格摸著戰鬥機感嘆:人啊,要相信機械。

粗略回想一下近年來的好萊塢科幻片,絕大多數都是災難、驚悚題材。這就是為何我們稀缺《火星救援》那樣的技術樂觀主義:它竟敢去塑造一個正能量十足的科學家,玩脫之後,依舊信任技術和自己的雙手。

《火星救援》的原著作者安迪·威爾是北加州程序員,一個典型的技術宅。他心目中完美的一天,是「睡個懶覺,與巴茲·奧爾德林共進早午餐。前往JPL(NASA噴氣推進實驗室),看他們操控好奇號火星車,然後,跟《神秘博士》的編劇們一起吃晚飯。」 [4,5]

馬特·達蒙在《火星救援》中用垃圾袋和膠帶造出了自己的生物圈。他跳著腳,罵著娘,在無線電通話里插科打諢,在大糞和泥土裡揮汗如雨,一副狼狽樣,卻轟然打破了科幻作品一直費力營造的、科學怪人的刻板印象——最後救了他的,不是親情、友情、愛情、正義和夢想,而是技術。

影片播出後,「火星時代」的話題被持續熱議,人們反思為何美蘇太空競賽來,我們再也沒有衝出過近地軌道,NASA遊客猛增,孩子們躺在地上和火星車互動,想像那顆紅色星球樣子,或者有一天,靠自己的能力去拜訪它。

也許200年來,我們都弄錯了。弗蘭肯斯坦告訴我們的,不是害怕技術,而是要愛它。反思技術風險是永恆的時代慾望,至今沒有答案,但請不要全怪弗蘭肯斯坦一個人。

參考文獻:

2. 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作者導言, 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

3. Kai Kupferschmidt, Taming the monsters of tomorrow, Science News, Technology, January 11, 2018, doi:10.1126/science.aas9440

4. Jack Stilgoe, What Frankenstein means now, The Guardian, June 16, 2016. Available at: www.theguardian.com/science/political-science/2016/jun/16/what-frankenstein-means-now

5. A Conversation With Space-Geek and Science Fanatic Andy Weir, author of THE MARTIAN, Crown, February 11, 2014

本文授權轉載自果殼科學人

| 關鍵詞 |#弗蘭肯斯坦##科學怪人#

| 編輯 |明天

| 排版 |曉嵐

| 作者 | 船長,宅學家,碳酸飲料驅動型碼字機,太空美學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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