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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云:那些彌散在歲月里的年味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時間過得真快,眨眼的倏忽間就進到臘月里。

工作之餘,人們開始手忙腳亂的置辦過年的各種生活所需。好在,物阜民豐,物質極大豐富,便利的超市遍地開花。相比過去,人們購物省卻了很多的麻煩。各種反季菜蔬,生猛海鮮,南國北鄉的美味珍饈琳琅滿目,隨時隨地可得。人們的生活衣食無憂,平時的生活基本和過年無異,但再怎麼豐盛,年味卻迥然不同往昔,像炒菜忘了放鹽和調料,索然寡淡乏味,失去了寒冷冬天裡火熱的熱情,再也尋不回小時候那清貧年代裡意趣盎然的興味。

時間的車輪就這麼靜默、公平、從容地從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邊靜靜碾過,從嗷嗷待哺的嬰孩到「不如狗」的中年,再到白髮蒼蒼的人生暮年。走過了一段人生之路,便有了可回首的歲月,便有了些許念舊的情懷。回首向來蕭瑟處,便十分懷念那些隱在歲月深處的年月,更留戀童年時代那甜得像糖,又夾雜一絲苦味的彌散在歲月里的年味……

小時候,進了臘月,便覺得日子像長了翅膀一樣過得飛快。過年,往往是和「要糖」緊密聯繫起來的。糖,平日也有,但沒有過年期間的花樣繁多,吃得也理所當然。我和村裡許許多多的小孩子一樣,眼瞅著玻璃瓶里早已泛著綠顏色的臘八蒜,整天扳著指頭數日子,盼望著春節的早日到來。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節期間,母親們便早早準備好了做臘八粥的材料:玉米、小麥、紅小豆或者是綠豆。那時候,除了小麥磨麵粉之外的別的食雜之事,皆是用石碾和石磨來完成的。因為五穀之事,上石磨石碾是歷來傳統,碾出來的食雜也各具地道民間風味,一種五穀吸取自然陽光雨露而渾然天成的性情和稟賦的香味呼之欲出,機磨磨出來的東西則色香味消耗殆盡,形態迥然。

母親們為了備粥料,早就提前預備了大盆等器具,盆里盛上清水,把麥子倒入清水裡攪拌幾下,這樣麥收時沒有收拾乾淨的雜質就會自然漂到水面上,一來可以清洗一下麥粒,二來可以給麥粒增加些水分,增加濕度,然後再控水瀝凈晾曬。麥粒不能在水裡浸泡的時間過長,也不能過短。時間長了麥粒吸收的水分過大,石碾脫皮會容易把麥粒碾扁而最終達不到脫皮的目的;時間短了,又容易把麥粒碾碎,玉米粒也如此這般一樣的程序下來。一般都是麥粒和玉米粒各各分開來碾,做飯的時候,再摻雜在一起兩種糧食的香味相得益彰,顏色也精彩紛呈。那時候的孩子單純,也沒有如山的作業,做完作業之後便可以自由支配時間幫家裡分擔些家務,亦可自行安排自己的娛樂時間。每當這時,我便拿了自製的小板凳,坐在母親身邊,靜靜地看她一笊籬一笊籬地撈起洗過澡的小麥粒,再倒在旁邊的筢籃里晾曬。過不了多長時間,母親就會吩咐我翻抄一次,等晾得差不多了,就拿去村中心的大石碾上去碾壓去皮。

石碾分散在村子裡,一共有三處。其中村子中間的一座是最古老且人口流動最多的一個,就設在村中央大路的北邊,離我村吃水的老泉不遠。石碾自進了臘月,便比往日更加得忙碌起來,整日里從不明天就開始吱吱呀呀地轉個不停,碾棚邊上光滑的大石頭上,也整日排滿了盛糧食的簸箕箢子。推碾的主人,大多為婦女和孩子,忙年的季節往往大人孩子齊上陣。母親一邊推,一邊用笤帚劃拉糧食,以便掌握進度和火候。孩子們便只顧扶了磨棍,像蒙了眼的小驢子一樣用力推就行。小孩子在碾棚里機械地轉圈圈,毫無興趣使然,往往讓人覺得枯寂和乏味,有點怏怏然,不免就觀察起碾棚四周落滿灰塵的石砌的牆壁和牆壁上的石龕,望著朦朧的南山生髮一些無聊的想像和意念。

臘八一過,忙年的氣氛更加濃重了起來。喝過了香甜的臘八粥,人們便開始陸陸續續地開始在家用石磨磨煎餅糊子。臨朐人過去的主食是煎餅,往往頭天上石碾碾了玉米碴子,第二天就得磨糊子攤煎餅。磨煎餅糊子和推碾一樣無聊透頂,糧食既不能添得太勤,也不能太多,否則磨下來的糊糊就會是些很粗糙的大顆粒,攤的煎餅也不細膩。糊子磨好了,母親們便加班加點的一天攤一次甚至一天兩次的攤煎餅,玩任務般的把早已準備好的小瓷翁填滿。過年就是要儲備好過年期間的各種吃食。

接踵而來的就是打掃衛生、蒸饅頭、蒸年糕、做豆腐、炸雞肉,每一樣都繁瑣冗雜,每一樣都需細心操勞,每一樣都帶著對新年的憧憬和希望。一舉一動里都透著父母對孩子的愛,每一樣都吸引著渴望幼稚的眼神。

每年的臘月二十四左右,我們便挑一個晴好的天氣,開始打掃屋裡的衛生。把鍋碗瓢盆的用具,茶几的擺設全都搬到屋外,爸爸會在屋子的中央點燃一個炮仗,伴著濃烈的火藥氣味和裊裊的一陣青煙,積攢了一年的灰塵撲簌簌地震落下來,這時 我就會全副武裝,戴了草帽,套袖,仔細的清掃地面,擦洗桌椅。捯飭完了,再一樣一樣悉數搬回擺好,看著整潔乾淨的堂屋亮亮堂堂,整整齊齊,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和欣慰。儘管天氣寒冷,小手凍得痛紅髮痛,但聽到媽媽的誇獎,看著泛光的傢具,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心裡樂滋滋的……

印象最深的是,大約二十八,爸爸便開始在側房的飯屋裡的大鍋灶上煮年肉。飯屋的門口垛著爸爸早已劈好碼齊的木柴。屋子裡的大鍋灶上已經生好了火,爸爸把買來的大豬頭收拾的乾乾淨淨,再用大斧頭大卸八塊,一塊塊划到鍋里,放上八角、花椒皮等香料,我自然很仔細的往灶里添著柴火,眼瞅著大鍋上方漸漸升騰起的熱氣,想像著即將煮熟的美味。大鍋里漸漸咕嘟咕嘟地冒泡泛沫,撲鼻的香味也四散了開來,煙氣和熱汽混合在一起,順著外開的窗口緩緩的扭曲著爬到窗外,升上半空。就連舅舅家來串門的小花狗都饞得一屁股坐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灶房的那口鍋,鼻子時不時的嗅一嗅,拖出長長的舌頭在嘴邊咂摸一圈。爸爸掌握火候,時不時用一根大鉤條調整著肉的位置。等到肉熟了,爸爸會第一時間撈出豬腦子和尾巴了給我和弟弟解饞,我們會圍在盛熟肉的盆子前,津津有味的吃起來,直到嘴裡泛了苦味時,才知道胃口已經被填的過火了。大鍋肉煮的時間長,入味久,軟爛而令人口齒生香,何況那年節,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在家裡吃到這麼豐盛的肉餐。煮肉過後的老湯,撇去頂層的黃油後,待溫度慢慢冷卻,就成了一盆色香味俱佳的肉凍。每毎半透明的肉凍,帶著哆哆嗦嗦的顫動的質感,就強烈地撩撥人的味蕾食慾,打著滑戲謔地從竹筷間滑溜溜地落到漾著涎水的嘴巴里,伴著爽朗的笑聲,化為舌尖醇美幸福的味道……出的門來,站在街上,各家的灶屋裡炊煙裊裊,香氣四溢,煮肉、炸肉,做豆腐的香味繚繞在整個村莊的上空……

年終的幾個大集也是極有吸引力的,莊戶人家平時的油鹽醬醋,雞毛蒜皮的物什在家鄉的小集上大部分都能買到,年集的作用在這時就發揮到了極致。

每逢年底的大集,人頭涌動,接肩摩踵,物類人口也格外的繁多,也格外的熱鬧。尤其是那些賣鞭炮的,一邊扯著嗓門喑啞地吆喝,一邊站在大卡車的後斗里點燃鞭炮,一陣陣青黑色濃煙過後,露出滿地碎碎的落紅。你方唱吧我登場,這邊唱來那邊和,攤主們毫不示弱,都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拿來示人,這邊剛放過鞭炮,那邊又傳來二踢腳脆脆地二重唱划過天空,待我搭了眼罩眯了眼漫天逡巡的時候,那一朵渺渺的青煙已隨清冽的寒風瞬時飄遠,隱到集南面東老山深黛色的陰影里去了……

賣年畫、對聯的地攤上,花花綠綠的仿如紅旗招展,人們趕集都買幾張年畫,一方面圖家裡舊貌換新顏,喜慶吉利,另一方面,期盼黨的好政策深入民心,未來的日子更加的紅火富裕。年畫的種類也是花樣繁多,有人物傳記、兒童連環畫、戲劇故事、電影故事,亦有地道傳統的手繪楊家埠撲灰年畫。以前對聯大都是村裡德高望重的老年人給書寫的,買來的大紅紙疊疊裁裁,並無一成不變嚴格的要求。老人們在這時無論多忙,都會抽空找時間在繁忙的間隙揮毫潑墨,給新年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想來,那時的父母很忙,我總是和弟弟包攬家裡對聯的任務,無論從採購,書寫,到成型都是我們獨立完成。我們用最簡單的辦法逐一量好了門框的尺寸,標記,裁好,然後再找來對聯摹本進行臨摹。看到一副副黑字紅底的對聯煞有介事的展現眼前,聽著爸爸媽媽開心地指指點點,品頭評足,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心裡暗暗下決心,要把書法練的更好一些。

除夕的早上,剛吃過早飯,家家戶戶就傳來叮叮噹噹剁餃子餡的聲音,北方過年將就吃餃子的。什麼白菜肉餡的、三鮮的、豆腐的……各家有各家的味,各種餃子紛紛登場了。往往一家老幼婦女孩子齊上陣,包滿幾蓋墊,拿到外面陰涼的僻靜處,也不用冰箱,利用自然的溫度就能冷凍。一次包的水餃,除了能給年夜飯充足的供應外,還可以一直吃到大年初五。因為大正月里,習俗是輕易不動煙火的。年前儲備的各種煎餅乾糧等食物也是同樣的道理,美其名曰:囤福或者年年有餘。餃子包完了,對聯也陸陸續續地上了門框,各色的羅門錢隨風招展著,嘩啦啦地在風中搖曳……

十二點的鐘聲一響,「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全村的鞭炮嘩然響起,全家人笑語歡顏,觥籌交錯,同看中央春晚,共唱難忘今宵,華夏同春,普天同慶!共同祝願祖國來年風調雨順,再譜華章,繁榮昌盛!

大年初一,伴著春節的春風,人們走街串巷,問好聲、祝福聲,聲聲入耳,美好的一天,新的一年又拉開帷幕……

如今,臘月里也沒有以前那種徹骨的寒冷,再也沒有雪覆大地的波瀾壯闊,再也沒有桔子塊糖悠悠的甜香,我們只能在回憶的歲月里慢慢咀嚼慢慢回味,一生珍藏……

圖片/網路

王福雲,臨朐縣冶源鎮灣頭河村人,大學學歷,現居濰坊。彌河源文學社社員,丹水文學社社員,喜愛文學,書法,音樂,作品有散文詩歌等在網路媒體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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