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廷峰:贗品製造者的啟示
近日發了一個微信朋友圈,大意是:「國內藝術界,絕大多數買家寧肯斥資幾十上百萬,甚至幾千萬在拍場爭先恐後競買一幅大名頭劣作或高仿贗品,也絕不會去畫廊購藏一張富有鮮活時代精神和原創語言的當代藝術家作品;他們甘願冒著血本無歸的風險追逐『更大的利潤』,卻學不會停下匆忙的腳步,安靜欣賞那些動人心魄的藝術真美,這就是今日中國的藝術市場現狀。」
之所以發布這條頗有感嘆的朋友圈,事因新年伊始,書畫界醜聞頻傳,諸多業界大咖一夜之間上了央視和各權威媒體的重要版面,被披露出聯手造假、售假的爆炸性消息,其造假手段之高明,技術之精湛,已經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不僅可輕鬆瞞過鑒定專家的眼睛,甚至是一些己故大師的直系親屬,亦難辨真偽。業內傳聞,北京有造假絕頂高手w某尤擅摹寫李可染,其高妙程度,幾可亂真,李可染之子李小可與其較量了幾十年,亦不免多次走眼。且w某不獨擅作一家之所長,林風眠、黃胄、吳作人、黃永玉、等大家作品,均有鑽研,盡皆惟妙惟肖,無論是筆墨氣韻、書寫功底還是意境經營、造景法度上都能做到嚴絲合縫,維妙維肖,堪稱華人書畫造假界首屈一指的人物。而遺憾的是,空有一身驚世才學,盡付於苟且之道,以臨摹他人、瞞天過海為樂趣,在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欲壑也越發不可收,而平生卻無一幅獨屬自我風格的個人作品,實在是可惜了一身的才華,真真是悲乎哀哉!
再說說藝術品造假生態鏈中的下游環節:銷售者與消費者。國內的某些拍賣行作為藝術品交易市場的最大流通平台,在長久的泡沫堆砌和資本裹挾之下,業已成功佔領高地,躍身為中國藝術品交易版圖中的霸主,掌控著一級市場無法比擬的行業話語權。壟斷之局一旦成勢,便如刀俎在手,無度魚肉,加之《拍賣法》中行業規範的重大缺陷——拍賣行不必為拍品的瑕疵擔保責任,此舉不啻於為拍賣行知假護假賣假打開了方便之門或者說是變相提供了法律支撐,這就好比披著警服的流氓,上頭有人,手裡有槍,自然橫行無忌,所向披靡。為了利益最大化,踢開上游的蛋糕分食夥伴,拍賣行的角色已經發生轉變,從傳統模式(提供保護傘,收取保護費)跳脫出來,甚至主動和贗品生產者聯手合謀,突破底線以求牟利。
而消費端,即所謂的買受人,大多是由拍賣行強大輿論導向和價值觀輸出而被洗腦的盲從者,欣然存活在人為設定的美麗夢魘之中。拍場上人聲鼎沸一擲千金的虛假繁榮,刺激腎上腺素的快速分泌,心跳加劇瞳孔放大,狂熱的氛圍瓦解蠶食理智的防線,令人不自覺地投身其中,沉醉在快門頻頻閃爍的心理極度滿足和落錘定音時捨我其誰的主角快感中。放眼望去,一幅贗品,但凡先有幾個托配合舉牌,營造出血拚之狀,其後必有一幫冤大頭轟然而至,爭搶入瓮。他們大多不會去關注作品預展,也不去考證優劣真偽,而寄希望於群眾的眼光和起鬨之狀及現場的瘋狂熱度來衡量拍品的價值,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怪異循環,越是不明就裡,越是盲目跟風,越是為設局者做嫁衣,最終付出高昂學費,飲恨拍場。正可謂,瞎子買,睜眼賣,還有瞎子在等待,人傻錢多抓緊來,人性之惡在這場遊戲中彰顯無疑。
較之傳統書畫圈的糜爛,中國的當代藝術界則顯露出其富有光輝的人性特質。中國當代藝術雖說也就三四十年的短暫歷史,但是從一開始就顯露出它的獨立不羈的批判精神和純粹性,勇於直面揭露社會現實,抵制傳統陋習,質疑藝術權威,重建新的秩序,其類似於英雄主義的鬥爭形象背後隱藏的是極具針對性的深刻思考,是切身務實的人文關懷。當代藝術破而後立的精神宗旨使其遠離了傳統書畫圈常態的腐朽和墮落,而展現出一種向上的具有創新意義的良性勢態,真正體現出藝術之於人類的崇高價值。可就是這樣的藝術語言,當下卻遭遇國人的冷眼與遺棄,被固化的一成不變的利益訴求和投機取巧的功利目的,使得「中國式藏家」的審美神經老化腐朽,審美直覺失去銳度,難以接受新的視覺系統。這種大範圍的美育坍塌所引發的審美滯後,才是真正令人堪憂的人性迂腐痛處。
浸淫藝術圈近三十年,見慣了無數風雲變幻,也早己習慣孤守自己藝術理想的那一畝三分地,正如我回答業內一位大佬問話:「老賈你包裝那些當代畫家有什麼用?勞民傷財,吃力不討好。從在商言商角度來說,我賣一張假畫的利潤足夠你干十年甚至一輩子的,這麼累,值得嗎?」我心安理得地回答:「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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