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與盲系列:現實的無奈與困境的堅守
李楊,要算中國電影的一個另類,不是北電或中戲出身,習慣以「代」劃分的國產導演圈,一般還是根據年齡段把李楊劃入「第六代」陣營。而且,和張元等人類似,李楊入行早期的確是拍紀錄片,進入21世紀以後才涉足劇情片,他的題材與影像也都明顯帶著「紀錄片」特徵。2003年,一鳴驚人的《盲井》是來自真實的「黑礦命案騙保」事件。2007年的《盲山》也是社會新聞發生過的「女大學生被拐賣深山」的故事,如今獲得公映的新片《盲道》依然還是關於流浪兒童,殘疾人生存現狀的社會話題。
十多年的時間,李楊僅創作了三部作品,為此,博得比王家衛還要「精益求精」的尷尬封號。想來,李楊並不願意將自己看得那麼曲高和寡,這種無奈的結果顯然脫離不了身處其中的電影產業現狀。
首先,歸功於電影市場日益繁榮之下泛濫的商業化習氣,所謂趨之若鶩的IP效應,對各種故事性資源進行現炒現賣式的互相轉化,導致中國電影越來越喪失原創能力。其次,中國電影客觀存在的審查制度往往就為種種爛片現象「背鍋」,影視製作就巧妙地推諉追逐商業效果的事實,以至於全國院線統統是迴避現實的各種雜糅與模仿的所謂「類型片」當道,即便大部分可以看得下去的也都是平庸之作,更何況還有大批的爛片。
如此「雞生蛋,蛋生雞」的惡性循環,造就出中國電影市場之怪現狀,即便是在名家導演之中,幾乎都沒有誰再碰社會現實題材,如賈樟柯、婁燁苦捱到今時今日,儘管端著文藝片架子,也不得不慢慢朝著商業資本一步步妥協。可想而知,李楊比王家衛還藝術的美名幾乎是欲哭無淚的吧。
其實,今天各方面都能見到鼓勵創作現實題材的新聞或宣傳,但夢想與現實似乎總是相反的,這種現象正是李楊電影關注社會的「初衷」,挖掘近於原生態的生活本質,也不帶明顯的褒貶。
像《盲井》《盲山》,片名的「盲」可能有一些主觀傾向,如表達盲目、迷失、茫然的狀態。鏡頭之下的鄉野荒原氣息,或者山村小鎮的粗鄙,卻是不折不扣的生猛凄厲,直透人心。如果習慣上人們把社會的這些方面視作「惡」,那麼,李楊比較鍾愛呈現這些,與喜愛弘揚「真善美」的主流價值觀相衝突。所以,李楊電影的特點正是對社會現實採取某種「紀錄片」手法予以表現,即便劇情故事經過一些加工,但也刻意保持「自然主義」,那麼,在當今日益嚴苛的審查制度下難免舉步維艱了。
今天能夠獲得公映的《盲道》,也許總體水準是不能和《盲井》《盲山》相比,李楊導演也多次坦承製作《盲道》的困難重重,過於粗糙應該是客觀存在的。那麼,換句話說,通過李楊與盲系列三部曲的演變,可以看到中國電影市場環境對這一類電影「生與死」的「真相」。就筆者所觀而言,當年作為紀錄片導演的李楊,轉入劇情片以後,他的這一段創作歷程的「史料性」價值也已經遠遠大過藝術性和商業性了吧。
《盲山》之後蟄伏十年,《盲道》以獲得全國公映作為「成功」的標準,在大多數影迷心目中,其實是非常感慨的。難免讓觀眾認為《盲道》的創作理念發生了較大轉變,其實,這一次《盲道》聚焦城市中的特殊人群,劇情可能加重了「故事化」,影像風格不像過去那樣撕裂人心,對底層人物的人性刻畫也較為收斂。
總之,十年後歸來的李楊鋒芒大減是一層事實,但是,據說李楊在十年里有幾個劇本都無法過審,就一部《盲道》也經歷修改、包括撤資等種種無奈才獲得公映。按說創作拍攝的酸甜苦辣,並不能等同於電影的藝術成就。
但是,如今《盲道》表現出對底層社會的持續關注,這一份初心更勝於最終上映票房的成敗。尤其李楊寥寥三部作品對中國電影創作探索的史料性價值,也已經勝過其他第六代導演那些文藝氣質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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