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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北上的張伯駒,帶著詩歌,還有愛情

公元1961年,對於終生逐夢、通文透藝、揮金如土、名噪一時的「民國四公子」來說,有另一種寫法。

這是別號「紅豆館主」、對戲劇音樂無所不通的大清皇親貴戚愛新覺羅·溥侗在上海去世後的第9個年頭,是崑曲名家、素有「天津青幫幫主」之稱的袁世凱次子袁克文在天津去世的第30個年頭。在這一年的秋天,張作霖長子、大半生都過著被軟禁生活的張學良從台灣高雄市西子灣移居台北市北投居所。

幾乎與張學良移居同時,素有收藏鑒賞家、書畫家、詩詞學家、京劇藝術研究家之稱的張伯駒帶著夫人潘素,登上了開往東北的列車,應邀到吉林長春工作、生活,儘管他已經是一位63歲的老人了,而且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還十分陌生。

長春的秋天比北京要冷肅多了,甚至進入十月就可能會有清雪降臨。西北風也格外多起來。但天空是高遠的,無限的藍讓人想化成鵬鳥,自由飛過。張伯駒琢磨過東北,他在一首詞中寫道:「明月仍留桃葉渡,春風不過牡丹江」,又說「極目塞榆連渤海,回頭亭杏望燕山,歸心爭羨雁先還」,有點兒古代士子遭到朝廷遠逐而思念故鄉的心態。牡丹江是一條讓江南與中原文人、官員望而生畏的一條江,他們都知道,那裡有一個地方叫「寧古塔」,而「寧古塔」的另一個名字叫「流放」。多少人因為人生出現這樣那樣的閃失,獲罪徙邊。想必張伯駒對素有「邊塞詩人」之名的吳兆騫等流亡寧古塔的古代詩人的詩歌並沒有少看。

為了少些傷感,張伯駒選擇在中秋之後起行。

只是,過去從北京到東北腹地一月左右的行程,現在因為火車而縮短到一兩天,讓張伯駒夫婦少了很多車馬勞頓。雖心靜如水,榮辱不驚,但初因政治的風雲而迎來命運的起伏,還是會讓人產生「前途莫名」的失落感受。但恬淡的性格使然,張伯駒在火車上仍然給潘素指點江山,把沿途的城市或鄉村歸到他心目中歷史與詩歌的地圖裡,然後轉換為一段一段故事與傳奇講述給懂自己的女人聽。

彼時的長春火車站,還是當年日本人修的,保留著偽滿洲國時期的樣貌。這樣的長春會給兩位才華橫溢的伉儷一個什麼樣的未來或歸宿呢?沒人知道。人生的真相也許就只在當下,就讓當下的感覺最舒適吧。

讓張伯駛和潘素感到欣慰的是,吉林省藝術專科學校副校長耿際蘭與學校美術系主任史怡公、吉林省博物館賈士金等人正在火車站迎候。那時那刻,伸手相握的動作,也許能夠產生滌盪心靈的意義。畢竟,他在北京因為熱愛和支持京劇《馬思遠》的公演而被定成了「右派」,後被停職、檢查。

對於耿際蘭與史怡公,張伯駒並不陌生。

當年的初春,在雖略感寂寞,卻仍然書香縈懷的北京叢碧山房宅院里,張伯駒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整理古籍當中。當然,偶而抬頭,望去窗欞,他也會倏忽間記掛起去冬紛紛灑落的精緻的雪片,記掛起前些時並不太大的弱弱的兩場春雨,記掛起去年在西面的天空看到的一串長雁,記掛起舊時春燕在堂前起舞翩躚。

好在,「顏如玉」已經從他幾十年研讀的書本中走出來,正伴在他的身邊揮毫作畫,一幅幅青綠山水彷彿要把這座宅院變成一座世外桃園。「潘步掌中輕,十里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潘素,一個讓張伯駒足以慰藉的伴他終生的女人,最初他送她的這幅藏頭聯已經成為讚美女人美貌與才華的絕唱。當年在上海初遇時浪漫的滾滾紅塵使一個男人做出了最重要的決定,讓這個出身煙花柳巷卻又心跡絕塵的女子陪伴終生。從此,他的生命再也沒有因外物而改變色彩。此時,心思精巧的女人正陪著他的夫君一起「寂寞無主」。

就在他們在政治的狂潮中顛簸之時,一封來自長春的電報被送到張伯駒的手裡,夫妻兩個一下心潮起伏。電報中向這對似乎已經無人理會的老夫妻發出了誠摯的邀請:張伯駒、潘素夫婦,熱烈歡迎你們來吉林工作,若二位應允,我們隨即派員前去商談。電報的落款是吉林省文化局。

「派員前去商談」說的就是耿際蘭和史怡公。以《長白山林海》等畫作彪炳東北畫史的史怡公原來在北京工作,在中國美協民族美術研究所研究中國肖像發展史,1961年開始任吉林藝術專科學校美術系主任。由於對北京比較熟悉,協調與張伯駒夫婦見面,都是他在背後做的努力。耿際蘭則從1959年開始擔任吉林省藝術專科學校黨總支副書記兼副校長,負責學校的相關人事工作。他們大膽去北京接洽,邀請張伯駒夫婦這樣一對大名人北來,是奉了時任吉林省委宣傳部部長宋振庭的指示。

此時的宋振庭有個夢想,他要把昔日人文氣息不盛的吉林省變成全國文化建設的「熱碼頭」。

令他們興奮的是,在他們的真誠相邀下,張伯駒夫婦答應了。看著站台上緩緩走來的張伯駒夫婦,耿際蘭、史怡公、賈士金趕緊迎上前去。名士與才女雙腳踏上東北的黑色土地,讓這裡的秋天更加厚重起來,彷彿文化的發展也更加令人期許,收穫之夢,遍地金黃。

省人委招待所是給這對才情八斗的夫婦臨時安排的住所,舒適的床鋪讓張伯駒感到了秋涼中的曖意,儘管心裡仍有些墜墜。更暖的是,第二天,宋振庭帶著省博物館的副館長王承禮來到了招待所,他要接張伯駒和潘素去省藝專,看看校園,走走校舍,並為這對遠來的夫婦接風洗塵。

邀請張伯駒前來吉林工作,想必首先要有些政治智慧。因為張伯駒是「大右派」,直接請一個「大右派」前來,「明目張胆」地給他安排工作,一定是有些犯忌諱的。所以,前去北京接洽的人並沒有博物館的人,只有藝專的,原因也許就是首先要安排潘素的工作。潘素的畫作成就頗大,請她來吉林藝術專科學校教美術,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張伯駒作為丈夫同來,當然就在情理之中。所以,宋振庭接張伯駒並不是先去省博物館,而是先去藝專。但他又要安排張伯駒工作,所以帶了省博物館的副館長前來。

讓張伯駒吃驚的是,面前的這位姓宋的大個子地方高級官員,談起詩詞歌賦,談起書法繪事,談起舞台戲劇,竟如數家珍,滔滔不絕,而且往往一針見血,極有見地。不怕地方陌生,只怕缺少知己。宋振庭給張伯駒的感覺是,和藹可親,才情萬丈,相見恨晚。更讓張伯駒沒有想到的是,宋振庭對他一直以弟子相稱,態度極為謙恭,根本不像是一位政府的高級官員。

潘素也對這位十分健談的部長刮目相看,他對自己的畫作的評價非常精當,恰到好處。在非常愉快的情緒下,懷著幾分興奮的心情,潘素正式接受了宋振庭希望她在藝專教授美術課程的邀請。

宋振庭又問張伯駒,先生暫時到省博物館負責書畫鑒定工作如何?張伯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很快,張伯駒夫婦搬進了省藝專為他們準備的住房。

1961年10月,這樣一個普通而又特殊的秋天,63歲的張伯駒和46歲的潘素在長春市牡丹街一帶的省藝專南湖宿舍開啟了人生的又一段旅程。(選自《先生向北》第一章:向北的勇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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