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寡淡葬禮，阿乙帶給你驚愕結局

最新 02-02

入選《深港書評》2017年度虛構類十大好書的《早上九點叫醒我》，是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中堅派作家阿乙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與大多中國小說不同，阿乙的作品並非立足於反映社會問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寫人的小說，挖掘人心，展現人性，凝結著對小人物的體察與同情。

這可能也是阿乙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阿乙在寫作時，不放過任何一處未達成的創作理想，甚至為寫成這部作品生了一場大病。這樣「打硬仗」的寫法，以後再難複製。

阿乙以這樣一種用力到自我損害的方式寫作，甚至寫到生病，這究竟是一本怎麼樣的小說？他的這部長篇，有哪些自我顛覆與突破？

一起來看看《深港書評》編輯伍嶺對這本書的解讀吧。

早上九點叫醒我

阿乙著

譯林出版社

2017年12月

各界評價

阿乙

江西瑞昌人，生於1976年。《人民文學》中篇獎、蒲松齡短篇獎、林斤瀾短篇獎得主，是青年作家中的中堅力量。

目前，阿乙的作品已經輸出了七個語種十五個品種。

《洛杉磯時報》

阿乙的作品和大多數中國當代文學形成鮮明對比：後者相對冗長，充斥著發散開去的絮語與哲思。阿乙則另闢蹊徑：他的文字冷峻，節奏感強，切中肯綮。

《格蘭塔》

在阿乙的作品裡，我發現了一種極度鎮定與憐憫的聲音，是埃爾莫·倫納德的樸素與扎迪·史密斯堅毅的敘事自信的合體。他在故事裡隨意行走，你會跟著他走，因為你無法抗拒。我總會被阿乙故事的剋制和強烈的無我狀態嘆服：作者完全消失，進入了人物中。

李敬澤

阿乙來自陰濕、沉悶的南方小城，這一點並非偶然。他的殘酷和絕望，承續著現代文學以來不絕如縷的深黑的南方傳統。由此我們會想到魯迅、余華，但阿乙有時可能走得更遠：假設有最後的審判，那麼，在阿乙這裡，審判者並不存在，只有深不可測的深淵中的笑和抽泣。

格非

很顯然，阿乙的小說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密度感，但同時，他成功地保持了行文的簡凈、流暢和自然。他在敘事上不斷開拓新疆域的諸多嘗試令人驚嘆。那麼，在阿乙這裡，審判者並不存在，只有深不可測的深淵中的笑和抽泣。

深港書評

邀您共賞

一場寡淡葬禮的驚愕結局

文 | 伍嶺

「早上九點」是某種意象，就像「叫醒我」一樣，是對這個世界有著無盡的渴望與貪婪，又無比厭倦的活下去的意象。那個死後遭遇寡淡待遇的宏陽是不會再醒來了，但他把活著的希望（或者說野心）留在了「早上九點」，跟那些活著的人一起，散發著逐漸腐臭的氣味。

阿乙在2017年底推出全新力作——長篇小說《早上九點叫醒我》，儘管宣傳這本書時，大家都在說這「可能是他最後一部長篇」，但看得出來，阿乙在揭露人性的卑微時，也強調了普遍性，在他的筆下人人都難以掩飾卑微過活的現實意義。

艾灣的艾宏陽是這本書的主人公，一開場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床上，雖然在前一天夜晚喝得爛醉的他還囑託妻子金艷早上九點叫醒他，可宏陽留給她的除了一地殘酒散發出的潲水般的臭味外，還有孤獨與恐懼。孤獨的是她失去了艾灣一霸的保護；而恐懼則是要面對宏陽親屬的質問、謾罵與毆打。一個浪蕩的女人在沒有片瓦遮身的時候，她就像一片飄零的葉子，看著老公結實的躺在那裡，自己則要隨著風浪飄向未知的地方。

書中描繪了多位人物，但又忽略了他們的命運，因為每個人的命運都像宏陽之死一樣不可避免。阿乙一個字一個字築起來的不是希望和夢想，也不是短暫人生悔悟般的長句，在他冷眼旁觀的視角下，將艾灣人的可笑可悲都融進了這次荒誕又倉促的葬禮中。我們甚至都忘記了阿乙是作家的存在，完全沒有感覺到這是一篇寫出來的故事，它就像是我親身看到的，經歷的，讓我感到一絲絲涼意的是，我彷彿在照著一面鏡子。

書中有一章寫宏陽的出獄，也是宏陽對新人生有所「領悟」的開端。阿乙是這樣寫的：當宏陽與艾灣久別重逢的那一刻，他「露出的笑節制，有限，掩飾不住其中的凄惶」，這裡正是寫出了人性的貪婪來。表現出神秘莫測的樣子，眼神堅定有主意，卻總愛躲避陽光，這是對自由的不確定而產生的懷疑。

宏陽此時認識到要自主地支配自己的意志與活動是那樣的困難，自己使用自己的能力是那樣的欠缺，但他總算找到了某個出口——獻殷勤也好，認爹也好，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這種「凄惶」的感覺轉嫁給別人。

他有這樣的能力，就算他死了，整個後事與葬禮都籠罩著這種凄惶之感——他的侄子許佑生可憐金艷的遭遇，在公路邊與她試探著男女之愛，最後依依難捨的別離造成了一段愛情的畸戀。許佑生還在回艾灣的村口時，假模假樣地下來推著電瓶車進村。他說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這是對死者必要的尊重。其實是他內心那份凄惶將它壓抑成猥瑣的形象。

金艷趕上了一班長途汽車回老家湖北，臨走時，她頻頻轉身向許佑生訴說思念，其實是對被拋棄時生出凄惶的恐懼；宏陽的堂兄弟們大擺宴席，無非是在徒勞地捍衛江湖地位時的凄惶；浩浩蕩蕩的鼓樂齊鳴的送葬儀式，則是對一個習慣暴力又擅使權術的家族的悲涼掩飾……可是，當墓上的名字被刻成「揚」的時候，這種凄惶感就再也隱藏不住了，它將始終縈繞在每個艾家人的心間。

書的結局能讓人產生諸多聯想，只因宏陽的棺木被掘開，在掘墓人的驚愕表情里預示著更黑暗的命運正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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