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祭壇 羅曼·羅蘭

∞《羅曼·羅蘭文鈔》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和平的祭壇

從呼喊的深淵中，從一切憎恨的深淵中，

我要向您高歌，神聖的和平。

大軍的喧囂不能淹沒歌聲。

我鎮定地注視著泛濫的殷紅的洪水，

水上載著殘廢歐洲的豐美軀體，

我又聽到激動人們靈魂的狂飆。

雖然我獨自站著，我要對您忠實。

我不願坐上流血的聖餐席。

我不願吃一份人類的兒子。

我是萬人的兄弟，我愛你們大家；

人類呵，你們的生命曇花一現，

而你們還剝奪這倏忽的一天。

在光榮的桂冠之上、在橡樹之上，

願我心中茁生那橄欖樹，在神聖的山岡，

樹葉間蟬噪不絕，閃耀著陽光。

崇高的和平呵，

您至尊的統治，

控制著世界的紛擾；

從洶湧的波濤中，

創造海洋的節奏；

在敵對力量的完美平衡上

建立宏偉的大教堂

和眩目的圓花窗，

那裡血一般的日光迸涌著，

噴出一道道金剛鑽似的火焰，

被藝術家和諧的眼光凝集了。

您像大鵬鳥，

沖入高空而逍遙，

您用巨翼掩護著平原；

您的翱翔席捲著

現在、過去和未來。

您是歡樂的姐妹和悲愴的姐妹，

最年青、最聰明的小妹；

您把她倆的手抖握住；

於是您像清澈的河道，

聯接兩條溪流，

在兩行恬淡的白楊間，

水中映現青天。

您是神聖的使者，

像玄鳥一般來回掠飛，

從河岸到河岸，

結合兩岸。

對一些人說：

「不要哭，歡樂匯復活的；」

對另一些人說：

「別太自負，幸福如煙雲過眼。」

您秀美的手臂溫柔地抱著

倔強的孩子們；

您微笑著，凝視他們

在您豐滿的胸口吮吸乳汁。

人們在互相追求時又互相逃避，

您使他們手攜手，心心相印；

您把潑剌的牡牛制服在軛下，

讓它們不再在搏鬥中

徒然張脈僨興、怒汗蒸騰，

而利用這激情，在大地的子宮內

耕耘深長的犁畦，那裡種籽會苞芽。

您是忠實的助手，

迎迓著下場的疲勞的角力者。

無論勝負，他們都受到您的撫愛。

因為戰爭的報酬

不是一塊土地

（將來勝利者會跟敵人一起，

用自己的脂肪滋養這大地）；

而是啟迪人們：做了命運的工具，

而不在它手下屈服。

我的微笑的和平女神呵，

您柔和的眼睛裡噙滿淚水，

在夏日的虹彩中，在明朗的薄幕時，

您用金黃色纖指

撫弄著星羅棋布的田野，

照拂著隕落的果實，

治療在風雹中斫傷的樹木，

灑下您的清涼劑，撫慰我們的哀愁，

讓愁思安息吧！

它們會消散的，我們也會消逝，

唯有您萬古常青。

兄弟們，團結起來；還有你們——

我內心的力量，

在我分裂的心中彼此碰撞！

攜起手來，舞蹈吧！

我們鎮靜而從容地邁進，

因為我們不想追上時間，

時間就在我們這一面。

和平用千秋的柳枝

編織著它的暖巢。

我像田間啁鳴的蟋蟀。

暴風雨進發了，大雨傾瀉，

淹沒了犁畦與蟲聲。

然而紛紜剛終止，

無畏的歌手又傳出了歌聲。

同樣，雖然在硝煙瀰漫的東方，

在荒蕪殘破的大地上，

聽到四騎士雷霆般衝鋒，

遠方還響起戰馬的奔騰，

我仍然昂起頭，重新歌唱，

渺小，而頑強。

上海譯文出版社

圖片：科約阿坎戰爭，1585年繪製

by Juan de Tovar

Via wdl.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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