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活了2500萬年，卻逃不過人類的魔爪

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是最後一個得以生存的人，會以怎樣的姿態告別世界？

你大概不敢想像那種清冷的孤獨和絕望。

2002年7月14日，武漢水生生物研究所里，最後一隻人工飼養的白鰭豚「淇淇」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淇淇」被武漢人稱為「長江女神」，它是世界上唯一人工飼養的白鰭豚 / 視覺中國

它的屍體被製成標本，擺放在白鰭豚標本館。

2007年，專家組宣布白鰭豚已經功能性滅絕。

功能性滅絕是指該物種因其生存環境被破壞，數量非常稀少，以致在自然狀態下基本喪失了維持繁殖的能力，甚至喪失了維持生存的能力。

它主要包含兩個層面的意思：一是指一個物種由於其種群數量非常稀少，在生態系統中不再扮演重要角色，即其生態功能的喪失。

二是指殘存種群中已經沒有能夠繁殖的個體，或者由於種群數量稀少，受人類活動干擾及遺傳因素的影響，該物種在自然環境中繁衍的功能喪失，十分容易走向滅絕。

專家曾定期為「淇淇」進行心電圖檢查 / 視覺中國

也就是說，生活在數千萬年的「孑遺生物」白鰭豚，再次活躍在長江中的可能性微小得如一粒塵埃。曾經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白鰭豚，收梢卻如此落寞。

不過，我們今天要說的主角不是白鰭豚，而是它的「同胞兄弟」，更加軟萌可愛的一種鯨類動物——長江江豚。

2012年5月5日，20名網友來到武漢白鰭豚館「探望」江豚 / 視覺中國

性格溫柔，活潑可愛的江豚，上揚的嘴角看起來時時刻刻都在微笑，深受當地居民的喜愛。

作為長江靈魂的重要組成部分，江豚的正常生存和繁衍是長江生態健康的證明。

然而就在白鰭豚被判定功能性滅絕後，自然的警鐘就一直長鳴。目前，「微笑天使」江豚數目僅千餘頭，其數量還在以每年5％的速度驟減。

又一次，一個物種的瀕臨滅絕牽動著我們的心，無數人擔憂會重蹈白鰭豚的覆轍。

近5年間，央視推出了6部關於江豚的紀錄片，表現出了對這種野生動物前所未有的高度關注。

新出爐的CCTV《正大綜藝》欄目之「正大綜藝動物來了」推出了關於江豚特別篇。

近日鄧亞萍等微博大V更是轉發了關於江豚的紀錄片，呼籲大家拯救江豚。

不同於之前《舌尖上的中國》等大眾喜聞樂見的紀錄片，這些略小眾的紀錄片卻是最真實而觸目驚心的。

在江豚數量和死亡率都令人堪憂的現狀下，每一隻活著的江豚，都可能成為最後一隻。

到底還剩多少「淇淇」等待我們守護？這些「淇淇」又能陪伴我們多久？

長江中的精靈

「江豬子」即是江豚，為了表達對這種通人性的動物的喜愛之情，居住在江畔的當地人親切地給它起了這個可愛的別號。

之所以說江豚是長江的GDP，是因為江豚的存在，是長江生態健康的標誌，野生動物的命運和人類的命運緊緊相連。

江豚是現今長江流域僅存的淡水類哺乳動物，僅分布於中國長江中下游幹流及洞庭湖、鄱陽湖等區域中。

成年江豚身長1.5米—1.7米左右，聽力發達，智商較高。它們以小型魚類為食，在長江里位於食物鏈的頂端，幾乎沒有天敵。

它們頭部渾圓、體態流暢，彎彎的嘴角揚起像掛著憨厚可掬的「微笑」，可是這令人溫暖的微笑也沒能阻擋它們走向滅絕的步伐。

歷史上，從宜昌到入海口的長江江段，江豚的分布十分普遍。早在2500多萬年前，它們的近親就在長江中繁衍。東漢九慎在《說文解字》中有記載「魚出九江，有兩乳」。也就是說，江豚是長江的老住客了。

江豚通常棲於鹹淡水交界的海域，也能在大小河川的下游地帶等淡水中生活。它食性較廣，以魚類為主，也取食非魚類，如蝦類和頭足類動物。

2013年01月05日，南京下關江面上江豚紛紛躍出水面 / 視覺中國

和它萌萌噠的外表不同的是，江豚的覓食方式很像個「老司機」： 先深深潛到水下，發現獵物後就向前猛衝，接著轉體驅趕魚群使其驚散。接著快速遊動，頭部靈活地轉動、擺動以便準確定位。咬住獵物後，再將魚頭調整為正對著咽喉的方向一口吞下。

江豚能發出兩大類聲信號，高頻脈衝信號由一連串的單個高頻窄脈衝所構成，一般在20一120個之間，為聲納信號或稱為回聲定位信號，主要是在探測環境、捕食時發出；低頻連續信號為時間連續信號，與通信和情感表達有關。

水中的大熊貓

如今，與人為善、溫馴善良的江豚種群數目僅有千餘頭。

在IUCN紅色名錄中，長江江豚瀕危等級為CR（極危），離下一瀕危等級EW（野外滅絕）僅有一步之遙。

目前，長江南京段水域僅有20~30頭長江江豚。浩瀚江波里，它們成了「水中的大熊貓」，被列為一級國家保護動物。

像人類一樣，江豚的孕期在7-8個月左右，一胎通常生育1隻。這樣緩慢的生育速率也決定了它種群的珍稀。

這些扭曲、正在腐爛、令人不忍直視的身體，一眼望過去，和可愛的小江豚沒有半點相似。然而當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縱然有千百般不願承認，我們也必須要接受，這就是死去的江豚。

如果不採取有效措施，江豚的數量很可能在2035年會下降到200頭左右，達到瀕危物種紅色名錄的極危級標準。

是什麼讓江豚，陷入到了大批死亡，甚至瀕臨滅絕的困境之中？

1. 非正常人類活動

江豚非正常死亡率高達八成。專家認為，促使江豚死亡的三個最主要原因是受傷、電死和飢餓。

過度捕撈導致的漁業資源枯竭、船舶螺旋槳的誤傷，以及航運的發展導致江豚棲息地破壞，都給江豚帶來嚴重影響。

在江豚棲息地的湖南嶽陽洞庭湖，雖然當地一直在打擊非法電捕魚，但還是有不少漁民鋌而走險。

大型電捕漁船非法作業，甚至使用滾鉤捕魚，都可能直接導致江豚死亡。

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王克雄說：「有一頭死亡的江豚送來的時候，口腔里還咬著一條魚沒有來得及吞下去。有些死亡的江豚，胃裡頭魚還沒有消化，都是突然死亡的。」

2012年4月，湖南洞庭湖40餘天12隻江豚死亡 / 視覺中國

死亡的江豚中，有很多處於幼齡，甚至剛剛出生。據分析，小江豚的死亡原因可能是尚處於哺乳期，不具備自由覓食的能力，一旦離開母豚，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溺亡水中。

很多死亡的江豚，它的脂肪堆積量不夠，普遍偏瘦，甚至死亡的江豚胃中沒有食物，也就說明它處於飢餓狀態，也就是說可食的餌料很少。

2. 種群孤島化的影響

雖然江豚喜歡獨自行動，但它們不是絕對孤立的一種存在。據專家證實，江豚有集群而居的記錄：「最早的時候，在野外可以見到上百頭的群體。」

由於長江漁業資源面臨枯竭，少量資源可能只分布在某些特殊的一些江段。在這種情況下，江豚的分布區就會出現收縮、斷裂的現象，導致其種群隔離和數量衰退。

長江江豚種群的孤島化和隔離現象十分嚴峻，加大了長江江豚每個局部面臨的威脅。

而且，江豚的壽命相對較短，生育周期又較長，緩慢的繁殖速度使其出生率遠小於死亡率。

3. 人工繁殖培育江豚的可能性太小

雖然人工繁殖江豚的嘗試成功了，但是憑現有的資源和資金條件，把這種嘗試轉化成現實的道路仍然漫長而坎坷。

2005年7月5日晚11時56分,世界上第一頭人工飼養的江豚在武漢自然繁殖成功 / 視覺中國

只為留住那一抹微笑

之前大熱的《地球脈動第二季》中，有一段是關於南美洲的阿拉瓜亞亞河豚的。

我們看著奇美的畫面，讚歎造物的神奇，卻很少有人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我們身邊無論是從哪個方面都不比阿拉瓜亞亞河豚遜色的白鰭豚竟然已經功能性滅絕。

而在不久之後，可能江豚也會步白鱀豚後塵。

2016年6月14日，南京德基廣場，表現微笑的江豚正在消亡的藝術雕塑發人深省 / 視覺中國

因此，保護江豚絕非易事。需要突破重重難關，需要社會各界人士的共同力量。

隨著愈來愈多的人開始關注江豚、保護江豚，我們應該相信，「微笑天使」重返「江湖」不再僅僅是一個夢影，而成為了一個清晰的目標。

真心希望會有那麼一天，我們能夠看到一隻只「江豬子」在清流間翻滾跳躍，濺起浪花。

電影中的美人魚最終獲得新生，游向大海。而現實中的江豚的明天，還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保衛戰。

別讓我們的詩和愛，總是留給遠方的。

參考文獻：

[1] 錢忠軍,於小龍,曾銘. 江豚的「微笑」還能見多久[N].文匯報. 2012-12-14 (011)

[2]張振中,楊娟. 別讓江豚成回憶[N]. 農民日報. 2016-09-12 (001)

[3]王丁. 江豚的命運與長江的興衰[N]. 光明日報. 2015-07-03 (011)

[4]范克龍. 拯救江豚,留住長江的「微笑」[N]. 安徽日報. 2016-06-15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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