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註婚禮上「踉蹌的瞬間」,這個福州人卻成為了中國第二位擁有Fearless Award的攝影師
『 很多時候,大家想讓你拍下自己站得好好的,擺得美美的照片,而你卻拍下了他們踉蹌的那一瞬間。但十年二十年以後,你讓他們再看看這張照片,那些不經意被捕捉的瞬間絕對能夠觸發他們對當時最深刻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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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看了某一場陌生人的婚禮照片,依然能落淚或者笑出聲來,那麼這場婚禮的攝影師,絕對是合格的。這些帶著情感的婚禮照片,10年、20年,甚至50年,翻出來依然保留著當初的餘溫。
在福州有這樣一位攝影師,新人們看到他的照片,通常會炸——「我靠!婚禮照片可以這樣拍?」
他曾不只一次被客戶質疑,也曾享受過擁躉們的推崇,爭議和光環常常形影相隨。有時候人們會稱他「婚禮攝影師」,但他喜歡在這個稱呼里加上一個定語——婚禮「紀實」攝影師。
就是這樣一個人,成為了中國第二位擁有Fearless Award的攝影師。這個獎項是全球婚禮婚紗攝影領域級別最高、難度最大、競爭最激烈的一項賽事,相當於婚禮攝影界的荷賽。婚禮攝影師們都以能獲得這一獎項作為職業生涯極大的榮耀。目前中國獲得該獎項的婚禮攝影師也僅有6人。
這位福州攝影師就是徐晨——業內有名的「無敵武士兔」。
「1」
從天上到地下
「宇宙是很深邃很神秘的東西,看到漫天星空會讓人安定下來,這種感覺是所有東西都無法比擬的。」也許你沒想過,作為婚禮紀實攝影師,他的攝影夢竟然初始於對星空的嚮往。
早在小學二年級,武士就狂熱地愛上了頭上的這片星空。直到現在,他還是福建省天文學會的理事。
1998年小學畢業之際,舅舅送給了武士人生第一台膠片單反相機。(舅舅還缺外甥嗎?會碼字的內種?)
在人手一部傻瓜機的年代,他用這部膠片單反執著地拍攝著星空。2009年,為了拍攝長江日全食,他用工資買了第一台屬於自己的數碼單反相機。
武士出生在東街口附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福州最中心也最喧鬧的地帶。
隨著城市慢慢繁盛,福州的環境對星空的可觀測性越來越差,逐漸地,他把鏡頭從天空指向了觸手可及的生活之中。
最早的幾年裡,他也曾經歷過什麼都想拍,也什麼都不想拍的時期。
參加過各種攝影沙龍,也懟在角落裡搶機位群拍過模特。久而久之他對這種模式感到厭倦,不甘於沉浸在這樣一種攝影模式中。
「感覺自己就是在插科打諢,沒有什麼意義,自己的作品我還是更希望能有自己的東西在裡面。」
「2」
從跟拍到紀實
「最早提到婚禮跟拍,我是拒絕的。」
說到這裡,武士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戲謔。「非常抵觸,我覺得這種拍攝太商業,太流水賬了,當時對婚禮跟拍的理解還停留在這一層面,覺得只是單純的記錄,沒有融合任何的情感和技巧在裡面。」
直到2011年的一天,從來沒有拍攝過婚禮的徐晨為了幫同行救場,接下了一個婚禮跟拍的活兒。
他發現很多事情親身體會之後,和想像中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婚禮過程中有很多值得紀念的瞬間,那些感情和溫度是真實存在著的。自那一場婚禮之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地迷上了婚禮跟拍。
命運的拐點總是不經意間出現,那一天和往常的每一天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卻讓而後的日子再不同於以往。
之後的四年時間,武士的狀態就是跟著婚禮的流程拍一整天。「別人怎麼拍,我也怎麼拍,一切跟著流程走,頂多是我的色調比你精細一點,你的磨皮磨得比我厲害一點,從來沒有自發地對作品進行控制,進行創作。」
彼時,他還處於模仿同行的階段,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行業里存在著很大的同質化問題。
「好在那個時候福州的婚禮攝影市場還不成熟,有很大的空間讓我去犯錯,去學習。」
「2015年對我來說是一個轉折,一個巨大的轉折。」
千篇一律的婚禮和流水賬式的拍攝很快讓他感到了厭倦,看到了行業天花板的他幾乎是到了放棄的邊緣。
2015年6月,武士來到北京參加了一場傲綉網組織的婚禮攝影師大會,第一次跟那些婚禮攝影界的「大師」們打了個照面,也是他第一次被婚禮紀實攝影所深深觸動。
這是他第一次在婚禮紀實攝影上發現了差距,讓他明白自己的眼光不能僅僅局限在福州,應該放眼到全國,全世界。圖片出自武士的師父,加拿大攝影師Lanny Mann & Erika Mann。
「這麼多優秀的作品,我拍的是個什麼渣渣!?」
千言萬語彙成了這樣一句吐槽。
這種差距感和失落感讓本就有點疲倦的武士迅速跌入了一個瓶頸期,也讓他開始審視自己過去拍下的照片。
「在此之前,我無法分辨哪些照片是好片子,哪些是不好的片子,一味跟著同行的風格走。就拿這張照片來說吧,當時覺得拍過就過了,沒有去挖掘這張照片背後的含金量。回頭一看,我覺得它被埋沒了。」
照片里的新郎和新娘的爺爺受傷,摔斷了腿。婚禮那天,他們剛出門的時候問武士,能不能幫他們和爺爺拍張合影。當時是冬天,為防止醫院不讓拍攝,武士把相機藏進了衣服里。當兩位新人把爺爺拉起來,爺爺看著他的鏡頭笑了。
同年7月,武士拿著這張照片參加了一個攝影大賽,意料之外的獲得了第一名。這張照片成了武士的代表作,也開啟了他婚禮紀實攝影的大門。
從跟拍到紀實,他花了五年時間,打破了那層束縛他許久的「天花板」。
「我現在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婚禮紀實攝影了,從每一場婚禮里,我都能看到不同的東西,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覺得為什麼又是一樣的套路,又是一樣的流程。」
「所以婚禮沒有改變,是你變了?」
「對。」
「3」
紀實婚禮攝影的路能走多遠?
武士由衷地喜歡紀實婚禮攝影,但是起初當他把自己特別滿意的作品分享給朋友看,很多人反響平淡,甚至有點排斥,而極盡奢華的擺拍大片似乎更能獲得大部分人的喜愛。
在婚禮這一天,女兒為了那個親密的愛人,離開父母嫁入全新的家庭,這種相互的、不舍的情感會在父母送新娘上車的時候爆發出來,新娘緊握著媽媽的手久久不肯放開,讓武士非常動容。
「就像我曾經拍攝過新人非常燦爛的笑容,她卻覺得自己笑得太開了,不好看,不夠美。」用武士的話來說,大家想讓你拍下自己站得好好的,擺得美美的照片,而你卻拍下了他們踉蹌的那一瞬間。
但十年以後,你讓他們再看看這張照片,那些不經意被捕捉的瞬間絕對能夠觸發他們對當時的回憶。
他也曾質疑過,紀實婚禮攝影這條路在中國能不能走得通?
好在,即便在不被完全認可的情況下,他也始終堅持自我,並一路走到了現在。
武士告訴我,在婚禮攝影越來越流程化,一場婚禮重複另一場婚禮的今天,想要捕捉到獨特的瞬間,唯有更加了解每一對新人。去觀察他們的外形,聽聽他們家庭和他們之間的故事,了解他們的感受和內心世界,在情感上貼近他們。
「因此,我也更知道怎麼去引導,怎麼去表達他們的情感。」
他也很感恩,近兩年越來越多人能夠懂得故事對一張照片的價值。
「大家從我的照片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也是在創作和現實中找一種平衡,取捨自如,你的風格才真正開始走向成熟。」武士說:「在攝影這個領域,我還是挺自我的。能接受我的作品,我的思想,再來跟我談合作。」
至於好作品被不被欣賞,一旦你平衡了之後,便已經享受了攝影過程的愉悅,甘於平淡,直到出現越來越多懂你的人。
2015年到現在,武士陸陸續續獲得了二十多個國際大賽的獎項,包括第39期Fearless Award得主、ISPWP國際專業婚禮攝影師大賽冠軍、WPPI全球頂級婚禮攝影年度大賽婚禮紀實類銀獎等等。
2015年11月,武士因為這張照片獲得了職業生涯中第一枚Fearless Award,成為了中國第二位擁有Fearless Award的攝影師。
在他看來,取得了成績後就翻了篇了,畢竟參賽只是一種學習的方式,通過參加一次比賽,只是為了了解自己當前的努力方向和結果是否達到主流的審美要求。
「還是堅持手藝人的原則吧,爭取把每場婚禮都當作一本故事書,用心去撰寫。至於未來,我還想去山裡給每個家庭拍一個肖像,想找有共同想法的人、政府或志願者協會,一起做這件事。」
「4」
希望你看到這些照片,能記起當初的每一個細節
對武士來說,故事性和創意性是他照片的靈魂。他常說自己是個平衡的天秤座,天秤的一邊是故事,另一邊是創意。
攝影在發明之初就是用來記錄的。不誇張地說,武士的相冊就是一本故事匯,在幾秒到幾千分之一秒將片刻的瞬間變成永恆。每一張照片對於特定的人來說,都是無法複製的無價之寶。
這張照片拍攝於大夢書屋鼓嶺店。鍾代表了時間,,讓一對愛人在時間裡定格,實現Timeless Love的畫面。
婚禮儀式的舞台上,喜爸爸拿著新郎親自手寫的演講稿,因為字跡潦草,也可能是因為光線不夠明亮,喜爸爸看不清其中的某個字,情急之下向新郎官求助:「好女婿,你這寫的是什麼字?」武士記錄下了那個瞬間兩旁的新娘和喜媽媽忍俊不禁的笑容。
有別於我們常常見到的中西結合的婚禮,鄉下的大宅子,繁瑣的傳統儀式,更少不了屋裡搓麻的左鄰右舍,你結你的婚,我打我的麻將,互不相擾,滿溢出傳統的福州味道。
接親過程中,新郎正在經受來自伴娘及閨蜜們的「重重考驗」,終於完成了任務,新郎正準備穿鞋,而地板上留下了他還帶著溫度的腳印。
「我希望不管過了多久,不管新人50歲、80歲,當他們再翻出曾經我拍的照片,依然能夠回憶起當初婚禮的每一個細節。」
武士如是說。
「5」
我們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2016年1月,武士正式離開了他工作8年的單位。32歲的他,辭掉編製里的鐵飯碗,背著相機開始他的全職婚禮紀實攝影之旅。
「年輕真的很值錢,很多想做的事要趁年輕去做,想去哪兒就下決心出發。對於外面的世界我還是有很多的渴望,人活一輩子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生活。」
在我看來,活明白了的人總能讓我感到一種由內而外的從容和自在。
「當然還是有壓力和負擔,自己創業需要非常自律,比想像中嚴苛很多。稍微懈怠就很容易造成進度的拖延,讓自己有心理負擔。但我覺得身上有一種使命感,這種使命感推動我在不斷去讓更多人知道紀實攝影的魅力。」
說起這些,他一臉嚴肅。
臨走之前,武士為我手沖了一杯耶加雪菲。
「羨慕你這樣的人,活得特別明白。」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在幹嘛?還不是也在迷茫。」
「那現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很好啊,我對現在的自己特別滿意。」
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天氣很冷,好在咖啡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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