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筆記之一

假日筆記之一

1月21日 背河

大雪過後，天很冷，我們沿河川東行，到達一個開闊平展的溝口，向南有一條小河，河灘上白茫茫一片，沒有河水奔流的影子，只有小河不辭辛苦開闢出的那條仄而深的峽谷向南伸展，就像光滑的肌膚上，一道深深的曾經潰爛過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我們沿河灘向南一路跋涉，轉過小小的山灣，突然眼前一亮，峽谷西邊的石崖上，一道道冰凌從山上一丈開外的高空一直垂到了地上，在太陽照射下鏡子一樣放射光芒，亮閃閃的。走上前去，一道道冰柱就像銀河倒流，跌落人間。青藏高原上的高山冰川，其情狀大抵如此吧!不想這遙遠的美景就在幾里之內，可惜多少年來我們渾然不覺。生活中不乏美景，只是我們缺乏行走的雙腿和探索與發現的眼晴。大清早已經有人來這裡拍照，他們抱著冰柱，或從冰柱間探出身子，將2018年的精彩永遠留存下來。一會兒又來了一撥人，西北旱原上人們很少見到這樣的奇觀，特別是近年來氣候變暖，冬季乾旱少雪，這樣的冰雪奇觀讓大家興奮和激動。

我們沿著山谷繼續逆流而上，西岸是絕壁陡崖，東邊是淺灘陡窪，枯草凄凄，河灘時寬時窄，寬闊處有白唰唰的狗尾巴草一簇簇一片片招搖晃蕩。上行10多分鐘還不見峽谷的盡頭和河流的源頭，我們又原路返回。沒有一絲兒風，天空湛藍如鏡，陽光照射下來河谷里暖烘烘的，冰柱上細流汩汩流淌，這是半崖上斷裂的岩層里不斷沁出的流水，在低溫的作用下，形成了或長或短，或龐大或纖細的冰柱，纖細的如匕首如利劍，高懸在頭頂上，巨大的如巨柱如瀑布，從幾丈開外的山崖上墜落凝成了冰柱直抵河灘。它們都無一例外地顯現出或雄壯或纖弱的生動形態。山上的積雪已經消融，乾巴巴的山崖呈現歲月的憔悴與滄桑，山窪里枯草焦黃，一條羊腸小道在那裡纏繞，路面上有逗號一樣深深淺淺的羊蹄印，還遺落了黑色的羊糞豆，卻不見羊群，它們混入了雪裡，還是化作了雲朵?東邊向陽的山窪里，積雪早已融化，不見一點兒白，頭頂那一線天明凈清澈，不留一絲兒雲，山谷一片寂靜。

突然想起小時候在老家西部高原的峽谷里，這樣的冰掛奇景也很尋常，特別是夏天水草茂盛的寬闊河灘，冬天就白茫茫一片成了冰川，有些地方平整如湖面，我們在上面溜冰，陡峭處形成了冰柱或者小小的冰山，有的形如臘象，或賓士或靜卧，有的地方如山戀如狹谷，形態萬千，場面極其弘大，只是它們和我的童年我的青春一起遺失在遙遠的天那邊，無法再見，也不再想起。

我們原路返回，出了峽谷，溝口是小河與達溪河匯合的地方，或者說是小河向達溪河投誠的地方，河川開闊，有樹木，有麥田，有村莊，有人家，還有廣場和新修的一排排整齊的小康屋，只是個個大門緊閉，一片沉寂。

這裡叫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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