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又送離，擦亮隔岸低空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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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的第三天，到了哈爾濱

上了哈站的電梯，看到顯赫的哈站標誌，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吹來的不僅是透心的寒冷，也是一陣喉嚨的刺痛，後來朋友告訴我，是因為遠方滾滾冒出的白煙嗆得慌，想來也是，從瀋陽到哈爾濱，白煙四處可見，包括後面路過的吉林，都筆直地樹立著高高的煙囪，也不知道這些老工業區給東北人民帶來怎樣一種日復一日的體驗。

還沒出去的時候滿心歡喜地籌備著行程，身在旅途中才會感受到深深的疲憊，只覺得體內缺水，趕往最近的商圈喝了杯冷飲，然後趴在飯桌上睡著了。

爸爸告訴我，一個人在外面，多提防著點，本來很相信即使世界有陰暗面，總還有人活在朝陽下，覺得東北人都很熱情和明朗，後來朋友告訴我他在哈站打車到青旅，師傅打了三倍的表，聽了也是寒心，於是對熱心人的話也開始變得半信半疑，對一個來自外鄉的人來說，還是希望能讓我對這個城市的人情保留一點樂觀。

哈爾濱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冷，太冷了，在東北的日子一直在持續降溫，趕上了最冷的時候，不過體驗至寒，也是另一種獨特，只是風太凜冽，大概你會見到許多遊客的戰慄和隱隱約約的高原紅，你會發現一陣呼氣之後，眼鏡上薄薄的霜霧，手機就像一塊冰磚似的，拿著手機的手被凍得微腫，在街上我朝電話里咆哮：哇太冷了待會聊太冷了太冷了……相機也在持續掉電，是零下20度的低溫讓我很少有勇氣拿起它。

蒸完桑拿走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口很渴卻找不到一家奶茶店和自動售賣機，和朋友一起回到公寓樓里因為電梯感應失靈試圖走樓梯，遠處樓道里的黝黑讓人毛骨悚然，手機被凍到連SIM卡都無法識別，公寓的門因為轉錯了方向怎麼也擰不開，洗澡到中途因為供熱不足突然變成了涼水，回到公寓發現自己開了一天的窗戶透氣而感到戰慄般的寒冷，被北方的風吹到手指僵硬，臉蛋刺痛....往往這些時候，就很想回家。

幾天前朋友問我：你覺得哈爾濱怎麼樣，出這麼遠的門值不值得

我說：當然值得，雖然經歷過很多絕望的時候，雖然我不會再來哈爾濱，但是有很多地方，還足以讓人覺得幸好來過，就比如桑拿完以後驅趕完身上的所有寒氣。就比如同行的第二天，走在路上跟同伴說，啊講話都能看到一串一串呼氣的感覺真好，然後被吉林姑娘嘲笑了一番，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你跟我說又是新的一天。

就比如好吃到不得了的紅腸，曾經在半個小時內吃上了兩根而感到幸福滿滿，能讓我凍著的時候依然願意逗留在冷風裡的怕是紅腸攤，然後買完就躥進附近的商場里讓自己緩一緩。

就比如從一日三餐的正常飯點變成了一個小時一頓飯的胖姐倆，是因為屋外真的太冷需要躲一躲，來哈爾濱最開心的事情大概是吃飯的時候，俄餐也好，亂燉也好，總說是非常的暖和，但是也出現了因為貧窮點了兩杯意式特濃但卻不知道怎麼喝的窘迫，兩人尷尬相視大呼「僵硬」。

就比如夜晚一起在松花江上凍到變形，只想快點離開的時候，後來在漠河站碰到的大叔也說，感受過最冷的時候，就是在松花江面上的時候，大概是因為有江風吧。

他們說來這裡一定要去松花江上好好蹦躂幾下，是啊在南方怎麼會遇到冰凍到可以走人的江面，於是某一天白天我們又作死般地來到了松花江面上吹風，為了橫穿松花江打卡。

就比如驅車來到老道外，師傅一路上聽我們相互調侃，到老道外時突然跟我們撈起嗑來，推薦了一些好吃的小店，後來我們偶遇了他所說的炸雞店，沁進心裡的香味果然名不虛傳，只可惜只有外賣沒有堂食，而食物暖不了我，但老道外確實是一個能給人溫暖的地方。

經歷了前幾天的酷寒絲毫沒有摘下口罩的勇氣，到老道外的時候我失望了，這邊無異於杭州的某一條商業街，記得來的前一天一個哈爾濱的姐姐說她好久沒有去過老道外了，你最近可以去看看，因為它最近翻新了，大概這就是翻新之後的模樣吧，看不到一點的老味道，只有商業化的荒蕪在猙獰地笑著。

我是固執的，問邊上的居民時，說是幾乎都要被拆了，覓了很久才看到期待的破敗感，也只是一隅的殘骸，老樓破敗但是卻依然覺得很輝煌，理髮店餐館的影子依稀可見。我喜愛這種老哈爾濱的味道，也是我印象中東北的樣子：庭院里有一些低矮的積了雪的房子，旁邊停著一輛廢舊的倒騎自行車，紅色的鐵樓梯從房子的中間歪歪扭扭的架上去，一片寧靜都是為了等待每天落下的一縷陽光。

老樓像是要被拆了，處處被圍了起來，被烙上了大大的拆字，也有警示牌說這是危樓，但卻驚異於眼下仍有撿破爛的老奶奶和她的伴侶匿在深深的衚衕里，守著空塑料瓶和紙盒，仍有熱著的煙囪冒著煙，仍有冬日裡無力的叫賣聲，但卻沒有人再停下來了，在城市裡，這裡儼然成了貧民窟，就如姐姐說的，她自小時候之後再也沒有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