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王說 鑄劍賦

引言

魯迅先生有著名的歷史小說叫《鑄劍》，我寫「鑄劍賦」應該是和他這篇小說沒有多大關係的，只是出於天生對劍的喜歡。

我行文比較隨意，重感覺，一氣呵成，不願執拗於考據，更看重劍於中國人精神世界的象徵性意義。

劍於原始人，可能是一個自衛攻擊覓食器械；於氏族部落首領，可能是權杖禮器；於王或皇帝可能是權勢的象徵；於文人雅士，可能是志向品性的表達；於俠士，可能是行走江湖和懲惡揚善的兵器……中國劍講究對稱平衡，也契合中國的「儒釋道」有關「中庸靜悟陰陽自然」的觀點，是大美的集合體。

何時直立行走？誰解放了誰的雙手？天雷地火，勾起嘗試的探索。是死亡，是光明，是溫暖身、溫暖心、溫暖雙眸。利石樹杈，削研成器。在荒原上揮舞，趕走恐懼。獵殺虎豹蟲魚，摘花采蜜。一身樹葉，一身獸皮。討好姑娘或劫持一位美麗的女子，繁衍生息。

在時光的打磨中，冰清玉潔，稜角鋒利，首領的配飾，巫祝的法器。是萬能的寶，至尊的杖，呼風喚雨，掬鬼通神。是開山取的骨，是地心生的膽。是烈火燒灼，是岩漿冷卻，是水流衝擊，是風沙摩挲。巧奪天工，一柄無畏。

夏商周的大幕拉開，終於見到了王，偉大的青銅時代。電光石火，人吼馬嘶。 冶煉，采深山之石，引古丘之火，澆冰泉之水，鍛三萬六千六百六十六擊，飾紋斫印，嘔心瀝血，慧成希冀；殺伐，歷史的天空，透著寒氣。

春秋戰國，賢聖志士。腰間掛，手中握，背負天下。孔子周遊，孫武行兵。老子青牛過函谷，莊周曉夢迷蝴蝶。六國帥印齊集，一張海口無敵。吳越甲兵吞吳越，幹將莫邪，龍泉工布，紫電青霜，虹淵魚腸，大師歐冶子，熊熊爐火不息。回看始皇帝，斜背反手一招斃，從此世上知荊軻。秦一統，六國滅。

裝神弄鬼斬大蛇，都說豪氣。 四面楚歌，虞姬橫刃，霸王烏江絕命，無顏江東父老，八千子弟死。約法三章行黃老，後有漢武大帝。四十載，提兵百萬戰匈奴。三尺三尺，古樸配器，李廣衛青霍驃騎。

三國，橫槊賦詩的曹孟德，誰不嫉妒周郎的小喬；拿對兵器的劉玄德，娶孫尚香。三家歸晉，竹林里的七賢，是誰駕著牛車哭的稀里嘩啦；五胡亂華，歷史的煙雲，血雨瓢潑。滴滴，利刃紅了斜陽，影子是昏鴉啼里白了英雄的鬢髮。

隋唐，瑪瑙玳瑁，瓔珞紅飄，是詩是畫，是霓裳，是錦繡，是沉香亭北的牡丹，是金屬爐火的舞蹈。藏在鞘里，是孕育風雲的乾坤；躍出鞘外，是龍吟虎嘯的天地。鋒芒，不因貴氣銷蝕，還有十步殺一人的李白。就在腰間，環佩叮噹，華麗，好一個盛世。

宋詞，書里，點在你眉間，更想寫在你心裡。那天陳橋，不需要武器。打打殺殺的畫風，不符合氣質。黃袍加身，平心靜氣。喝杯酒吧，拿兵權付費。砍削還是刺，清照行舟藕花深處，精忠岳飛，辛棄疾，過零丁洋的文天祥，還是要拿起兵器，似水清涼；崖山後，如何傳奇？

元曲，不玩雜耍，要愛武裝。不是戰場的寵兒，生就是權勢。粗獷的風，野蠻的氣，鋼刃遊走的鋒利，開疆拓土，奔走的鐵蹄，就是要踐踏，就是要電掣風馳，蠻霸在遼闊的天地。

大明的短兵，皇帝的佩刃，紋飾獸圖，綴鑽鑲金，公卿佩帶，將軍行令，堅毅剛純，民間防身。鍛打磨礪，烈火淬鍊的真身，脊線兩側的世界，冷凝了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

野秀滿清，征服誰說不需要殺戮？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漢人的天下，折戟沉沙，哀嚎淹沒在血水裡。持皇帝的權符，不是龍印玉璽，只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對酒》還在吟誦，秋瑾是一位女子。她，離開在一九零七；它，終結在一九一二。

烈焰寒魄，精魂石生。不為格鬥，已成象徵。還有誰在築爐起火，打磨？百刃之君的風采，是真將軍的魂，是真男子的膽，是歷史深處一直綻放的花，是俠之大者心中永久的愛。

（傅澎濤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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