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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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閑來無事，就喜歡構思對聯。天生沒有李白王維的才華，就不敢輕易寫詩。很多年前，戶縣的榮國安先生送了我幾大張古體詩韻律表，並說如要作詞，他還有厚厚的一本詞牌韻律要送我。我把詩詞韻律是學了再學，記了又記，總覺得照著韻律寫詩，就如身負鎖鏈要跳要舞。若是細緻人，還能勉為其難，像我這樣粗糲的人，還不像狗熊一般連滾帶爬惹人笑話。詩寫不好，就作對子，這本是自己的娛樂，偏讓許多朋友知道。大家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們過年的春聯靠你思考，父母過壽的壽聯你要精心醞釀，孩子婚事的喜聯你要寫得喜氣洋洋，老領導去世的輓聯你要寫得莊嚴悲壯。

我開始是用細頭的黑簽字筆寫，許多人看後都不滿意，怪我寫字小氣。後來我索性用粗筆寫，人又怪我沒寫繁體，說中國書法講究寫繁體。我說，我哪裡寫的是書法，我是寫字。朋友卻說，你就按這個字體用毛筆寫出來，我寫出後他們竟瞪大眼睛，連說滿意。並且振振有詞，一事不煩二主，一女不嫁二夫，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承包下寫對聯的差使。人什麼不幹最是安寧，若是幹事就變得熱鬧。家人常說我虧欠著自己，受益著朋友。這話怎麼說呢，一棵樹若是招不來很多鳥，怎麼體現其生命旺盛。鳥來得多了，就會有人駐足欣賞，這樹也就成了風景。

這一年，我事情太多，脫不開身去秦嶺山裡寫作，要去也就等八月了。夜裡和建民兄、春輝、施哥幾個人，喝酒聊天直到星月滿天，回家無法安睡，想寫文章生不出感覺，突然想到何不把過去寫對聯發生的故事寫出來。這樣一想，便來了興趣，這篇文章也就有了靈魂。

一、走了很久未覺累，回頭一看不容易

那天是在安今堯家裡，我進家門時，他父親文蘭正寫書法。書桌上擺好了筆墨紙硯，我進門坐下，文蘭卻對我說不寫不寫了，並對我指著剛寫的字，我看見上面寫的是四個大字：心情不好。有了煩惱不自欺，這是文蘭先生的個性。我們坐下聊天，茶喝了三遍，門響了，進來的是彭宏，他西裝整齊皮鞋鋥亮，臉上笑笑的，走起路來身上帶風。他進來看見擺好的筆墨紙硯，就拿筆要畫荷花，這是他的強項。他畫荷花不施色彩，追求作品清淡如水，如此方能生出不入濁世的情懷。彭宏畫完荷花，還沒有落款，門又響了，進來的卻是建民兄。

大家坐在一起，談文蘭的書法，論彭宏的繪畫。建民兄說，小劉，你給我寫個對聯吧。周圍站的一圈人哪個不是書法家，我要寫起書法還不露了尾巴。古人說，兄有賜弟不辭，建民兄發話，我就一定要寫。想到了建民兄風雨幾十年，他平時那麼多事情，看不出來他累，但我們這些小兄弟，哪個不為他挂念。我迅速起筆，寫了這幅對聯。

彭宏讀後說，走遠了就不在乎旅程，功高者不計較得失，這對聯是超脫者的心裡話。

文蘭先生讀後說，關鍵就在於這句「回頭一看不容易」，如果人生沒有回眸，怎能品味出酸甜苦辣。

坐了一會，大家都是忙人，手機不停地響，催促著大家去另外的地方。建民兄拿了我寫的對聯，文蘭先生收藏了彭宏畫的荷花，彭宏則拿走了文蘭先生「心情不好」四個大字，說這幅字收藏上幾十年後就意義非凡了。我們出了門，外面天沉沉的，像是快塌了的感覺，天氣預報說這幾天要下冬天的第一場雪。

再後來，我給許多人用毛筆寫過這副對聯，卻沒有給建民兄寫時心酸的感覺。

二、若有煩惱心需靜，身在逆境膽應豪

蛇年夏天在秦嶺山，陪我的是潘家兄弟，司機張友。

山裡的蟬像海港的汽笛，一陣接一陣的，森林就是無邊的波浪。

民安哥被事情所煩惱，這事困擾他兩年有餘了。雖然他對我笑著，可晴天的晴是不一樣的，有時是沒有一片雲彩藍燦燦的晴，有時是陽光烏雲交織霧蒙蒙的晴。

民安哥說，你給我寫幅字吧。

我說，那就寫句讓我們能自信起來的話。

想了半天，佛家說，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都是人生的煩惱。和尚參禪要靜，政治家決策要靜，一般人睡覺要靜。煩心者如火，寧靜者似水。一盆熄滅的炭火，你越吹它越熱，你不吹它自己就涼了。想到我們一起走過的秦嶺山，有些時候看似過不去的路，鼓足勇氣也就過去了。民安哥身上如能多些靜氣，心中多些俠氣，就能活出自我的風格。

我寫完對聯，一隻巴掌大的蝴蝶鑽進窗來，翅膀開合，停在了離茶几不遠的地方，張友走近前好奇地看了又看，蝴蝶並沒有飛走的意思。我對大家說，這定是庄生幻化的蝴蝶。

三、門前冷落蘭為友，若少金銀多讀書

劉甫是老中醫，幾十年里看過的患者無數。大家總是生病時想起他，但那時人們心情都鬱悶，對他自然也沒有好臉色。等人們病好後，能吃能喝能跑能笑，又忘記了他的辛勞。他臉白眉淡，整天白大褂不離身，有人說他像傳說里的無常老爺。世間人都怕死怕下地獄，所以對鬼神無比敬畏，許多人恨不能傾家蕩產去巴結鬼神。尋不到鬼神，就只能尋大夫。許多疑難雜症，天南海北的大醫院治不好，就找到了劉甫這裡，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整個身體就像機器修理一樣，完整地交給了他。過去病人嫌這嫌那拒絕治療，現在無路可走，就聽從了劉甫的安排。劉甫不僅醫術高，還善於觀察每位患者的心理活動。他十幾歲就研究《本草綱目》，通讀《周易》，也愛琢磨奇門遁甲，還兼修《梅花易數》。他說他知道患者的病因，但他有時不能說出來，接著他就講了一個故事。

一位領導來看病，陪他的是夫人和女兒，他望聞聽切後，知道領導房事太多，因此昏昏倦倦的，領導卻硬說他得了慢性感冒。他讓領導的夫人和女兒迴避，他給領導在耳邊說了病因。領導大吃一驚，讓他要保守秘密。領導在外麵包養了二個女學生，過去是享受，如今是無力應付。他告誡領導，千萬不敢再放縱情慾，並開了葯給領導。領導吃了葯身體剛恢復，又忍耐不住慾火，聽不進劉甫的話，後來人不行了，去醫院住了一年才出院，從此也沒了過去精氣神。劉甫對我說，大夫治得好人的病，治不好人的命，換句話說就是改變不了人的性格。

我愛和劉甫說話，他是大夫卻懂得風水陰陽，我也因新鮮而有了興趣。劉甫買了新房裝修好後，讓我寫對聯，他要掛在書房。我思來想去，就寫了這句話。我們物質上如果匱乏，精神上一定不能再匱乏了。讀書不為致富，而是得到靈魂的安妥。唯有靈魂安妥了，我們的身體才能真正舒服。

四、入海方知天地遠，出水才見兩腿泥。

王兄去外縣赴任，我們大家朋友多年，自然都要去送他。

他那麼瘦弱的人，現在扛了這麼重的擔子，大家真怕他吃不消。務虛自然容易，實幹卻需要能力。臨行時，他讓我寫對聯，身邊沒有宣紙毛筆，就用飯店的簽字筆在本子寫了這句話。

不干事永遠沒有麻煩，幹了事就要應對一個接一個的麻煩。站的位置不同，看問題的方法也就不同。唐代王之渙有句詩，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站高自然看遠，閱人無數方敢評人。事情幹完了，回過頭才能知道得失。就如我們寫文章，寫的時候心裡滿意，寫完了就會發現許多問題，不能因為有問題就不往下寫。我們需要結果的驗證，對家人對朋友對自己，走完整個春天才能進入夏天。社會要想進步，就需要我們客觀公正的眼睛。

五、神龍出海降雨露，猛虎入山動風雲

我的一位長輩，在政法系統任職。他性格剛毅，辦事公正，善惡分明，老百姓們私下都把他比作古時候的包青天。

我有時去大院找人，夜裡就遇見他坐的車。我知道他公務繁忙，不敢上前打招呼，就立在樹下等他的車過去我再走。沒想到，他的車從我身邊開過沒多遠就停下了，我聽見他叫我的名字。我回頭，他已經走了過來，我趕快迎上去。他問我最近有沒有寫作，我說一直在寫。他點著頭說，狼要吃肉狗要看家，作家就是要不停地寫作。我對他說，您要注意身體呢。我們見了面說話很短，幾乎都不超過五分鐘。告別時，他讓我有了新寫的文章，就交給他的秘書，並對我說，文章好或壞我還是明白。

有次他在丈八賓館開會，晚上讓我去他的房間。我們談起文學，當時我剛去了幾個貧困縣，回來沒有多長的時間。他對我說，你會寫對聯？我說寫得不好，都是朋友們一起時的文字遊戲。他讓我寫一個，我就寫了這個對聯。他念了幾遍，問我要表達什麼。我就說人們對政府的要求不高，就是希望政府能傾聽大家的聲音，關鍵時候能出台對應的政策，這些政策能夠有力地執行下去。社會上需要安定，管大事更要管小事，大事上管好能起到震懾作用，小事上管好人們就對政府有了信心。只有公平公正，才能造就一方樂土。就像農村人家裡有糧有牲口就覺得餓不著肚子，養狗看門就能睡得安穩。國家富強就要繁榮的經濟，強大的軍隊，和諧的政治，安定的社會，公平的法律。他聽我說完，並沒有記對聯的內容，而是把我說的話記在了本子上。

六、如有妙語隨筆記，心生善念可力行

上海的朋友來西安，我們一起去回民街吃賈三灌湯包子。

她每次都來得匆匆忙忙，旋風一樣來了又去。她在影視界里奮鬥，時間對她而言就不能自己掌控，拍戲像走鋼索一樣，走上去就要走到頭，沒有走了一半返回的道理。

在我看來，她雖然是學表演專業，卻有著極高的文學天賦，我常驚奇她的悟性。什麼事情不用過多解釋，只說一句，她就明白了。

我們在一起說日常生活，說老子的順其自然，說什麼是實名什麼是虛名。她說，好的演員能演出令人難忘的形象，好的作家能塑造出震撼人心的形象，一個在台前一個在幕後，乾的是同一件事。我說，演員要學習作家的吃苦精神，作家要學習演員的模仿能力。

吃完飯，我們出門，回民街上回族信徒正成群結隊去清真寺。她笑著說，你的書法呢，還不送我？我說，字多醜的，你還要？她竟撒起嬌，把我的衣服拽了又拽，我比她年齡大，從來都是讓著她，便答應幾天內給她寄一幅六尺的書法。

送她上了飛機，給她寫的話就脫口跳出。我說這句話，應該說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讀書何必一摞一摞讀書本，山水可讀天空可讀陽光雨露也可讀，社會這本大書更可讀，遇到精華處應該留心感悟。行善何必刻意為之，能照顧好父母就能善待朋友，能善待朋友就能回報社會。心裡有善念，遇到機會就一定要去力行，最後不必計較功德大小。地獄門前有副對聯說得好：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七、夜半煮茶待知己，踏破鐵鞋換真心

我的朋友中搞藝術的多，多數人到了晚上都犯瞌睡，搞藝術的人反而精神興奮。

現在人和人見面是要約好時間的，如果冒然上門肯定受人埋怨，但搞藝術的人反而歡迎朋友不請自來，尤其是在創作遇到困難的時候，需要從朋友那裡得到靈感。

有一日我和畫家鍾友、王友，書法家張友、李友，都鬼使神差地去了鍾友的家。鍾友問我，你怎麼想起今天上門來了，我坦誠地回答，我是被冥冥中的東西催促而來的，大家都說有同樣的感覺。他們讓我構思對聯，今夜要讓張友寫後就掛在客廳，我很自然地就將這句話寫了出來。

古人是沒有電話的，通訊要靠書信，有時想見到誰要靠緣分，就如三國的劉備請諸葛亮出山，三次去隆中才見到諸葛亮。夜裡煮茶不單自飲，更為了招呼不期而至的朋友。友誼深了，就成了真摯的愛。友誼有時是單方面的，不用為對方做出任何犧牲。愛意味著互相關懷，有時要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

八、每讀佳句如飲酒，最愛善言似聽琴

自古文人愛書。老陳賣書為生，按說賣什麼就不該過於喜歡什麼，否則會影響買賣的心情，但他卻迷上了讀書。

他讀書是受我的影響，原來他只看電視劇，書店裡擺一個又小又舊的彩電，畫面和聲音都差，裡面哇哩哇啦像一堆人吵架。後來我和他交談文學作品，他說寫得有這麼好，我賣了幾十年書怎麼沒有發現。

他收到好書就給我發簡訊，我在他的店裡，經常能買到印量很少的珍貴書籍。有次他問我，讀書是什麼感覺，我說你愛什麼？他說，我就是愛喝酒，喝了酒心裡痛快。我對他說，讀好書就是喝酒，讀到精彩處就像喝茅台。他對我說，讀書不如喝酒，你能讀書如喝酒，那一年要省多少錢。我笑著說，商人骨子裡都想著錢。他說，沒有名就要有些錢，要不然人活著沒有尊嚴。

春天裡我忙著，沒有空去老陳的書店，等我有空去的時候，他的店由於文藝路改造已經拆了。我連說可惜，他那些剩下的書我應該認真翻翻，說不定就能找到我需要的。我打電話給他，語音提示著該號碼已經停機。我只說人海茫茫，見不到老陳了。過了二個月，他的電話就打來了。他告訴我前段時間，店被拆了，父親也病了。現在他重找了地方，店就開在大雁塔北廣場。他現在沒有了店，成了一溜地攤，他坐在椅子上喝茶，不變的是手裡要捧本書。我去了，他見我很高興，拿了一堆最近收的舊書讓我看。我說，你開業了，我送你一副對子，他看了這個內容，對我說聽琴有什麼意思，改成聽戲更好，人間的忠奸善惡戲裡都有了。我點著頭說，聽戲好，你現在來一段。他扯著嗓子就唱：好一似百把劍來把心剜。恨只恨西地里黃龍造反，打來了連環表要主江山。萬歲爺把聖旨傳下金殿，郭元帥拔壯丁到我門前。我嬸娘要害我滅門霸產，與宋成暗地裡設下圈套……他唱得實在恓惶，路人都看他，他老婆讓他住嘴，對他說，別人唱戲要錢，你唱戲是要命呀。他對我尷尬地笑了笑，露出兩排被煙熏黑的牙齒。

九、隔水何妨來觀月，霧中不礙去賞花

春綠旺盛的時節，我和施哥、建民兄等人去商洛。

車上了高速公路穿越秦嶺，猛地鑽過隧道，即刻不見天日。好不容易車冒出了隧道，又要臨水行車繞山行路。窗外的草木正俏皮著，讓人喜歡得心疼。一個小葉子，又一個小葉子，這些數不清的小葉子，組成了一汪淺綠色的深泉，一池嫩綠色的湖水，一條深綠色的江河，我們的小車就漂浮在綠得耀眼的海洋。

人們習慣每到一個地方，就要談這個地方的人物。商洛的頭號人物，大家都說是賈平凹先生。施哥在賈先生身邊工作幾十年，說起賈先生，他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

我常思考陝西的作家前輩，他們出生在條件惡劣的農村，成家於浮華猖獗的改革開放，成名於人情冷暖的社會。這些前輩如牛一般奉獻，吃著乾草喝著冷水，產出的是香醇的乳汁。現在許多年輕的作家，生活條件比前輩優越千倍百倍，寫出的東西糟糕得讓人說不成，沒有混沌的大氣象，有的是矯揉造作。前輩們捏泥能捏出老虎，我們今天難道就只能捏老鼠。龍生龍，我們就淪為龍生的跳蚤了？總之，我對許多年輕作家的寫作理念不認同，我害怕我們把什麼都要問清，什麼都要看明。浩瀚的海洋來自於平凡的溪流雨露，雄渾的山嶽組成於無名的碎石細沙。寫作如果宏觀上把握不住，就像開車踩著油門不管方向盤。

我們幾人遊了商洛的山水，盡興而歸。回到西安，城裡華燈初上。我有感而發寫了這副對聯，但願從事文字創作的朋友能得到些許啟發。

十、唯有真心向明月，人間何處染風塵

這是我給一個女孩寫的對聯。她美麗善良，年少時遭遇家庭變故，在社會上飄蕩多年，推銷過啤酒也當過門迎，一直沒有過上理想的生活。她心性清高，屢遭世俗譏笑，舉止小心，卻被好事者造謠。

我揮筆為她寫了這副對聯，眼淚忍不住鑽進沒幹的墨字，在宣紙上開出一朵憂鬱的小花。

怎麼說世上的人呢？蓮花生於淤泥卻綻放出高貴美麗的花朵，金光玉滑的外表有時包裹的是腐敗的內瓤。誰又能想到，一顆小小的種子里，藏著參天聳地的志向。

美麗的姑娘，請原諒我無法形容對你發自肺腑的敬佩。

十一、雨中放歌君子志，好坐大堂小人心

有一日坐在家裡寫文章，心裡慌慌的，好不容易寫完，竟不滿意了結尾，一氣之下幾張稿紙撕得粉碎。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正想著有什麼事，電話就響了，西藏拉薩的號碼，接通了，裡面傳來王康先生的聲音。

這些年他為了推動環保，如不倦的千里馬到處奔走，真正干起事又如孺子牛一般踏實。我最佩服的就是他這類干實事的人，你和他們一起說話，就彷彿在聖潔的光芒里沐浴，漸漸地褪去精神上的污垢，整個人彷彿輕鬆了很多。

他不說我也要為他寫的，要寫就寫他是個君子。

孔子奔走時冒風頂雨，多少人卻在大堂上自以為是。孔子有部《春秋》，專門防亂臣賊子的，我寫不出《春秋》，就寫這副對聯，表達我對他的敬愛。

十二、歲月沉浮老，白頭我先知

在杭州西湖邊的茶館，坐了一圈朋友，說好聚在一起聊天，等大家見了面心裡一個勁喜歡，面對著面卻不知該說什麼。我的習慣是，大家無話可說，那麼我就要說了，就像燒水有了第一聲咕嘟，整壺水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咕嘟。

於是，我對大家說，我佩服愛因斯坦，他有個相對論，所以他是愛因斯坦。按我的理解就是，一樣長的時間，上學時過得真慢，幹事業過得真快。你和討厭的人在一起，就覺得度日如年，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覺得光陰似箭。我們不曾為今天沒有完成工作而傷心死去，是我們潛意識裡覺得今天干不完還有明天，父親一生沒有成功覺得並不要緊，是潛意識裡覺得可以把希望託付給兒子。今天過去就有明天，那麼這一世過去還有沒有來世呢？沒有人能給出答案，所以我們要拚命工作。如果人有來世得到了驗證，那麼虛度一生就如虛度一天。大概能證明存在來世的只有上帝了，但上帝在哪裡，恐怕只有上帝清楚，我們都不清楚。我時常為歲月倉促而逝感到萬分焦急，那種感覺就像母雞下不出蛋，將要渴死的鳥兒找不到水。於是羨慕起上學的人，他們有功夫炫耀自己的成績，真正干起事業的人，怎會一步一回頭呢。

大家聽我說完，都議論起自己對時間的認識。他們和我的感覺差不多，都是在畢業以後才覺得時間長了翅膀，再也不是上學時的蝸牛爬了。

是的，坐著坐著，黑髮就會成為白髮，年少時豪華的志向也會變得猥瑣。大家要分別時，我寫了這副對聯。林妹妹家住杭州，這副對聯就交給她保管。下次大家聚會時一定要拿出這副對聯，並要提醒大家，少年不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