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周勃的頓悟
劉邦晚年感到諸呂勢大,已經威脅到劉家的花花江山,死前留言:安劉氏者必勃也。
周勃和劉邦同出沛縣,劉邦起兵之後,周勃追隨左右,立下赫赫戰功。劉邦稱帝之後,與他剖符為信,封賜列侯,可見二人的交情絕對過硬。
周勃雖屬近臣,卻戎馬一生,少讀書,不會溜須拍馬。雖打過不少硬仗,但是秦漢交替之際,武有項羽、韓信,謀有張良、蕭何。在這批猛人的耀眼光芒下,周勃這個名字,算不得金子招牌。
他之所以能脫穎而出,是因為大漢初立之後的這兩件大事。
一是平定諸侯。同所有朝代一樣,高祖開國後,猜忌功臣。先有韓信叛亂,後是盧綰舉兵,眼見大漢烽煙四起。周勃作為主將,鐵蹄過處,劉家江山穩固,可謂居功至偉。
二是剿滅諸呂。劉邦駕崩後,呂后把持朝政,眼看著劉家朝廷,要改呂姓。要命的是,周勃身為太尉,主軍務,卻不能踏入軍營;陳平身為丞相,竟無權處置政務。呂后死後。周勃聯合與其素來不合的陳平出手,擁立孝文皇帝即位,剿滅了呂氏家族,為大漢王朝的續命立下不世之功。
至此,周勃的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文帝任命他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功名至斯,夫復何求。
令人敬佩的是,周勃從不倚功居傲,依舊樸實如初。他還有一大特點,便就是質樸剛強,不喜文辭學問。於是,每當周丞相召見儒生之時,總是再三催促這些文人說人話,說完快滾蛋。
朝丞都知他不過編織蠶箔、簫吹輓歌出身,除卻舞劍拉弓,肚裡沒半點滴墨水。
少了文化做拐杖的周勃,在官場上走的自然不會平穩,也許是為了避禍,他平素寡言,可急時卻又失語。如此性格與處事,註定他容易走到至高點後,又回到起點。
文帝朝廷上問周勃說:「全國一年有多少案子審理啊?」又問:「咱大漢一年的花銷又是多少啊?」周勃語塞,只急得出汗到袍子都濕了。成語「汗流浹背」也因此而來。
文帝極為不滿,又問左相陳平。陳平的回答就顯示出了高明的政治素養「陛下問全國案情,應該諮詢廷尉;陛下要知道一年的開銷,可一詢問治粟內史呀。」
文帝發怒道:「那朕要你們這些丞相干啥呢?」
陳平回復道:「對上輔佐天子調理陰陽,對下養育萬物適時生長,對外鎮扶四夷和睦諸侯,對內愛護團結百姓,使公爵大夫能勝任各自的職責。」陳平對答如流,皇帝龍顏大悅;其實,陳平雖口若懸河,仔細一想,也是啥也沒說罷了。而周勃「不知為不知」,老實做人卻因此罷官。
此後周勃回到封地,多年的政治經驗告訴他,自己極可能有性命之虞,所以全家終日甲胄在身,即使會見當地官員,也是如此。
消息傳到皇帝那裡,下令長安刑獄官處理周勃。刑獄官把周勃下獄審訊。周勃極為恐懼,卻又木訥不能辯駁。因此,堂堂周勃卻受盡了獄吏凌辱。
被逼無奈,家裡拿出千金賄賂獄吏。獄吏見錢眼開,為他謀劃道:公主嫁給了您長子,何不通過公主給薄太后送厚禮?果然,最後薄太后出面說情,文帝最終釋放了周勃,可憐周勃風光一生,最終只是落了個空頭爵位。
古人說:一言之辯,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於百萬雄兵。太平年代,能言善辯是每個人的利刃。故而,周勃不曾馬革裹屍於戰場,卻老馬失蹄於官場,倒也不足為怪,甚至可以說,在無情的政治中,他還能善終,已是大幸了。
周勃出獄之後說了一句話:「我曾出將入相,領百萬大軍,毫不畏懼,可是何曾懂得一名小小獄吏的尊貴呀!」
這是一個長者的人生嘆息,也是平素寡言失語者的肺腑之言,雖已歷經千年,但仍格外值得今天的我們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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