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光環破滅：姬忽與陳國聯姻被詛咒，與齊國聯姻又被鄭莊公所阻

一

公元前701年，鄭莊公去世。

鄭莊公兒子不少，較為出色的有姬忽、姬突、姬亹（音委）、姬儀（《史記》為姬嬰）。這四個兒子中，姬忽為長子，也是鄭國太子，是鄭國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在那時，姬忽身上就戴著耀眼的光環：他不但能文能武、年少英俊，二缺胸懷大志，是萬千美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白馬王子

《東周列國志》提到，姬忽曾經兩次拒婚齊國——而且拒婚對象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文姜。

齊國向來盛產美女，而且齊國又是大國，實力十分雄厚。所以，文姜肯定是「白富美」。當然，以姬忽的家庭條件，他也是標準的「高富帥」。怎麼看這倆人都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但無奈姬忽就像是吃錯了葯，兩次都不肯答應這門親事，這樁好事最後只能是作罷。《東周列國志》中說，文姜一度為此得了抑鬱症，整天悶悶不樂；失意萬分之下，以致文姜後來與哥哥姜諸兒發生了不倫之戀。

齊襄公

《東周列國志》還記錄下一首文姜與齊襄公互贈的淫亂情詩：

「桃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為直。吁嗟兮復吁嗟！」

「桃有英，燁燁其靈。今茲不折，櫃無來春？叮嚀兮復叮嚀！」

二

姬忽兩次拒婚齊國，倒也並非後人杜撰；只不過他兩次拒婚的對象，卻不都是文姜。

齊僖公首次向鄭國提出聯姻意向時，是希望把文姜嫁給姬忽。這次，大約是在文姜嫁入魯國前一兩年。齊女貌美天下有名，而且齊國實力雄厚，這樣的婚姻足以羨煞姬忽其他兄弟。但讓人意外的是，姬忽卻並不領情。很多人前來規勸，姬忽說：「人各有各的配偶。齊國是大國，與鄭國並不門當戶對。《詩經》上說：『自求多福』，還是得自強才能成就事業，依靠大國能有什麼作為呢？」姬忽這樣的「高富帥」，根本就不稀罕攀高枝，不會以娶「白富美」以求榮，只求自力更生。

文姜

公元前706年，北戎入侵齊國，齊國向各同盟國緊急求援。鄭國派姬忽率師救援齊國，祭仲隨同前往。這年6月，姬忽率軍大敗戎師，俘獲戎人元帥大良、少良，並斬首三百。齊僖公大喜，對姬忽越看越喜歡，再次提出嫁女給姬忽。這時文姜早已嫁入魯國，成為魯桓公之妻，所以這次齊僖公要嫁的應該是另一位女兒。姬忽此時也已娶陳女為妻，齊僖公還要嫁女於他，那齊女肯定就不是嫡夫人了。以齊女身份地位，下嫁鄭國，還不能作嫡夫人，齊僖公的殷切之情，可想而知。

然而，姬忽卻再次回絕了。

祭仲見姬忽再次拒婚，異常著急：「一定得答應這門婚事。國君多內寵，你如果沒有強大後援，將不得立為國君。你三位兄弟都可能當上國君。」姬忽卻絲毫無動於衷：「以前與齊國沒任何瓜葛時，我還不敢答應齊國的婚事。現在接受國君之命來救齊國之急，回去時卻帶著齊女一同回國，這是藉助出兵救援而成婚，人家會怎麼說我啊！？」

姬忽的兩次拒婚齊國，充分體現出他不貪慕榮華富貴，不貪戀美色，是自強自立的青年典範。

然而，孔夫子都說「食、色性也」。說姬忽不貪戀女色，他又不是聖人，何以例外？

三

公元前716年，鄭莊公正忙著與各敵對各國和解，以求得休養生息之機：這年秋，鄭國與宋國和好；這年冬，鄭國又與陳國修好。

平王政權在「二王」並立的鬥爭中取勝後，陳國自感實力不足，主動投靠平王陣營，經常去洛邑朝覲。在覲見平王之時，陳桓公偶然碰到了一位雍容華貴的絕頂帥哥，瞬間就被秒殺了。他私下一打聽，才知這位帥哥正是王室執政卿鄭莊公的長子姬忽。從此，陳桓公對姬忽念念不忘。

現在陳國與鄭國和好，陳桓公趁機提出要把女兒嫁給姬忽，以增進兩國之間友誼。

鄭莊公正日思夜想地籌劃著分化宋、衛所組建的「同盟國」，如今陳桓公主動提聯姻，他豈有不答應之理。

公元前715年4月，姬忽到陳國去迎娶媯氏。4月中旬，姬忽與媯氏一起回到了鄭國。陳國則派出陳鍼（音針）子一路同行，護送陳女到了鄭國。

剛回到鄭國，姬忽與媯氏就等待不及，還沒祭拜祖宗就先洞房了。這讓陳鍼子很看不慣，居然詛咒起姬忽來了：「這哪裡是像夫妻啊！？連祖宗都被欺騙了！不遵守禮制，這是要斷子絕孫啊！」

姬忽有沒有生育，史書並沒記載，但是因為姬忽與媯氏稍微逾禮就詛咒他們，陳鍼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四

《詩經·鄭風》中，有首「與女同車」，說的就是姬忽接回陳女之事：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姬忽到陳國接老婆回國時，一路美女相伴，姬忽駕起車來也是「將翱將翔」，心情十分暢快。姬忽喜歡「飈車」，不僅僅是因為太興奮，還有暗藏「不良」企圖：姬忽看到美女後，樂得心花怒發，但是礙於人多嘴雜，不敢放肆親近；姬忽駕「寶馬」飈車，也是希望將他人遠遠甩在背後，能單獨與美女親密片刻。

姬忽如此放肆而輕浮的行為，自然是對陳國送親隊伍的大不敬了。陳國陪同護送的卿士陳鍼子看在眼裡，怒氣卻壓在心裡。也許就是在護送途中，姬忽和媯氏兩人種種輕浮之舉，已經讓守舊的陳鍼子極度不滿，現在只不過是突然爆發而已。

中國傳統上形式化的繁瑣禮節，的確是讓人厭煩。放到今天，未婚同居、甚至未婚先孕都已司空見慣了。現代人看待這件事，第一感是姬忽是正常的男子，性取向毫無問題。其次，同大多數普通男人一樣，姬忽也喜歡美女。

然而，面對同樣以出美女而聞名的齊國時，姬忽又為什麼會屢次拒絕其聯姻，他什麼時候就變得這麼正人君子起來了？

五

這其中原因，其實在姬忽第一次回絕齊國婚姻之時，姬忽就已經說明白了。不過，人們往往只看到他說「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卻沒有深入思考他前面所說的「齊大，非吾耦也」，其中所蘊含的深刻含意。

齊僖公有好幾個漂亮的女兒，最出名的就是宣姜和文姜。

文姜與宣姜

宣姜原本是嫁給衛國太子姬急，但是老色鬼姬晉看到兒媳非常漂亮，就把兒媳的輩份抬高一級，提升成為老婆。宣姜嫁到衛國大約是在公元前715年左右，此後她與衛宣公生下兩個兒子。此後，宣姜為讓親生兒子得到太子之位，天天在衛宣公面前說姬急的壞話，最終使得衛宣公對姬急產生深深的疑懼，痛下決心，殺死了姬急。之後，衛宣公立宣姜小兒子姬朔為太子。衛宣公死後，為了鞏固姬朔之位，齊僖公又強迫宣姜與衛宣公之子姬頑私通。宣姜與姬頑又生下三男兩女，在衛國被滅後，宣姜與姬頑所生兒子中的兩個又先後成為衛國國君。衛國三番五次選擇國君，都是宣姜之子，這充分證明宣姜就是齊國控制衛國的一顆重要棋子。

所以，齊僖公嫁女不僅僅是為了鞏固兩國之間的傳統友誼，而是要犧牲女兒幸福，利用美人計來控制別的國家。齊僖公把兩位女兒宣姜、文姜分別嫁到衛國、魯國，後來都成功地控制了這兩個國家，讓原本可與齊國平起平坐的兩大國長期陷入內亂，從此一蹶不振！

六

鄭國人對這種手段也是知之甚深。

鄭武公時，他也利用婚姻來麻痹胡國國君，最終把胡國給滅了。鄭莊公耳濡目染，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政治婚姻的厲害之處。尤其是居心叵測的齊國，與其聯姻就更得加倍小心。雖然鄭國和齊國早就結盟，不過這樣的結盟是建立在兩國國土互不接壤，沒有直接利益衝突基礎之上的。今後兩國勢力範圍越來越大，難保兩國不會產生新的衝突。齊國如果真通過婚姻控制了鄭國，那麼鄭國未來就極度堪憂了。

鄭武公

但是，讓鄭莊公當面直接拒絕齊僖公的聯姻，他又覺得拂了齊僖公的面子。思慮再三，鄭莊公只有通過姬忽之口來拒絕齊國的婚姻了。

姬忽拒婚，表面上看是姬忽自強不息，不屑藉助婚姻以自固；實際上，卻是鄭莊公害怕齊國通過聯姻而控制了鄭國。所以，鄭莊公才是幕後反對鄭、齊聯姻的真正主謀。

中國古代的婚姻制度，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姬忽迎娶陳女就符合這套禮制：陳桓公先向鄭莊公提親，鄭莊公同意後，姬忽才前往陳國迎娶。既然姬忽娶陳女，都必須先經過鄭莊公同意，難道對鄭國更為舉足輕重的齊國，姬忽就敢自作主張了？祭仲就是看不透這點，才會力勸姬忽去接納齊國婚姻。姬忽又怎麼敢把父親私下的態度向祭仲明說呢？

因此，祭仲的勸諫必然不可能成功。

姬忽不是不喜歡貌美如花的齊女，只是有父命在身，不敢違抗罷了。

雖然人們都說他自強不息，但姬忽當太子時的表現，足以證明他不適合在弱肉強食的春秋江湖上生存。不但結婚時因失禮而被人詛咒，還因父親阻止拒婚齊國而失去大國後援，「好孩子」姬忽又如何能躲過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

所謂「自強不息」，不過是後人強加在姬忽身上的光環。姬忽繼位後的懦弱無為，這一虛幻的光環瞬間破滅……。

——完——

作者|欲云：喜歡歷史的理工男，現居深圳

圖片| 來自網路，

欲雲談史論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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