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去郵局的路上，遇到了小學時候的語文老師。老師左手牽著她孫子的手，右手拿著玩具，染著酒紅色的頭髮努力地看起來年輕一些，但是皺紋仍舊深深地映在額頭上，眼神也柔和了很多。聽到我叫她，她愣了一下，然後又笑起來，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來。

老師教我的時候，是三年級，正是七歲八歲討人嫌的年紀。我這人看起來比較乖巧，但是論起搗蛋來，的確是在家裡這麼多小孩里是沒有敵手的。

午睡時候，和後桌的同學偷偷地講小話，還傳過小紙條。老師在門口瞧見，就偷偷地走進來，就像外婆家養的悄聲踱步的貓，一把拎起我，往四百米的操場上一放，先跑兩圈再計較。一來二去，我便落下來後遺症，一看到四百米的跑道就兩腿戰戰。

那時候小學裡還流傳著學校以前是墳山的傳說，還流傳出了女廁所的第一個蹲坑裡上吊過人之類的神鬼怪力的版本。我的確是很害怕之餘此類的東西，但是也按耐不住自己尋求刺激去和同學湊幾耳朵這樣的鬼故事。但是自食的惡果就是自己一直很害怕一個人去廁所，也害怕下雨天從教學樓後面的花壇過。一直到老師有一次發現我在學校的水杯，一直是空的之後，老師問我為什麼在學校不喝水。我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害怕，然後等待著老師的嘲笑，但是老師說，如果學校有鬼，肯定先把我們這些老師和校長先吃掉。我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她認真的神情，的確給我注射了一針鎮定劑。她沒有蠻橫地和我說，天哪，你居然還信這些，這些都是假的；也沒有嘲笑一個孩子在那個階段對於未知的事物的臆想而產生的恐懼；她就是那樣的認真告訴我，不會的，如果有，她會保護我。

我至今被人誇讚的「上得了檯面」和文字功底好這兩個優點，也是在老師手上最先得到了發展。每次稍微有了進步，一定會被她大肆地在班級上表揚一番。少年們所有的虛榮心在那一刻得到極大的滿足。而且她上課時候，特別喜歡拿班上同學來舉例子。我現在還記得老師教寫信的時候，收信人是解放軍哥哥，寫信人那一欄上明晃晃地落下了我的名字。我坐在座位上盪著腿一個勁傻笑，至今都對軍人特別有好感。

還有一次期末去拿通知書，有老師買了西瓜，老師還特地給我拿了一塊，和我說這是好學生的獎勵，然後半哄半騙地和我說，數學要是成績再好一些就更好了。老師的先生和家父是好友，小時候隨父親去老師家裡做客時候，正好換牙，在老師家裡吃甘蔗磕掉了一顆牙，因而過上了視甘蔗如蛇蠍的生活。後來我初中，高中，甚至到大學都快畢業了，每次在我家或是老師家一提到吃水果，老師就自然地接上一句，「吶，阿團不能吃甘蔗的。」

這些事情真是，明明還記得這麼清楚，怎麼就一晃都這麼多年了呢。

時間啊，還真是快，我老想起，在夢裡也看見，老師還穿著長長的裙子，短短的頭髮，從來也不和我凶，溫聲細語地講話，被我氣得狠了就讓我寫日記，我上課只要一想側過頭和旁邊人講話，老師的眼神就唰的一下落在我身上，「來，糰子你起來，這裡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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