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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行記》上篇

時間已到了9月底,天氣一天天地轉涼,田野失去了碧綠,莊稼地殘留著枯黃,放眼望去,唯有天山上的松樹蒼翠依然。

我在鄉政府大院遇到了牧業村的別克書記,加克斯嗎,加克斯加克斯,握手互致問候,別克書記說準備去北沙漠查看冬窩子牧草長勢,我一下來了興趣,把我帶上吧,別克書記遲疑不決,我們要騎馬去,意思是你又不會騎馬,要不你去問阿副鄉長吧,說完騎上摩托車一溜煙不見了。

阿副鄉長聽完我的請求,笑容可掬,小王啊,我們要騎馬去,你不會騎馬,那個大腿都會磨爛的,騎馬成了參與的唯一障礙,我闡述了很多理由,不怕屁股疼,不怕大腿磨爛,我要去拍一個新聞,讓更多的人了解、關心牧民的生活,也許第一次聽見一個漢族幹事對牧民生活展現出這樣濃厚的興趣,阿副鄉長終於點頭了,不過必須鄉長同意才行。

我像一個皮球被踢給了鄉長,年輕的鄉長堅決不同意,你沒有騎馬經驗,萬一套鐙怎麼辦,套蹬是騎馬最大的忌諱,人掉下來,腳套在馬鐙里,最容易發生危險,我闡述了很多理由,發生事故和鄉上無關,堅持的態度最終讓鄉長勉強點頭了。

同事借給我一件風衣和一件黃色的軍大衣,成行在即,可是沒有坐騎,烈馬駕馭不住,劣馬行不得遠路,最後阿副鄉長從鄉政府附近的牧民家借到一匹溫順的馬,總算萬事俱備了。

秋日午後的暖陽照在身上有點懶洋洋的感覺,被阿副鄉長扶上了馬,剛吃過午飯的領導和幹事們看我笨拙地坐在馬上都忍不住地笑,扭頭的時候突然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得悲壯。

我和阿副鄉長一前一後,沿著蜿蜒小路向北而行,今天目的地是距離鄉政府20多公里,距離縣城10多公里的石場溝牧民定居點。

這是山區最小的一個鄉鎮,5000多口人,哈薩克族有1000多人,集中在風景優美的新地溝、花兒溝,也有一些散居在農業村周圍,石場溝定居了幾十戶。牧民們逐草而牧,夏天在南部山區,冬天遷往北部沙漠的冬窩子,也就是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的南緣。

阿副鄉長是鄉上唯一的哈薩克族領導,也是唯一的少數民族領導,他住在新地溝,一年四季騎馬上班,胖乎乎得像一尊彌勒佛。到村上檢查,一輛吉普車上擠著7、8個人,為了節省空間,阿副鄉長都是坐在副駕駛位置,我坐在阿鄉長腿上,軟綿綿的,他呼氣的時候我像陷進棉花包,吸氣的時候又被大肚子頂出來,一起一伏,路況再差也感覺不到顛簸,阿副鄉長笑眯眯的說,小王啊,真皮沙發舒服不舒服。

為了照顧我,行走速度很慢,放鬆了韁繩,也放鬆了心情,有種信馬游韁的感覺。路邊有色彩斑斕的石頭山,也有已經黃綠的青草地,三五成群的牛羊不緊不慢地咀嚼著,一幅目中無人的樣子。

在一座氈房前站著兩個哈薩克族姑娘,臉蛋是被山區紫外線曬出得紅,我們走進氈房,姑娘鋪開毯子,上面是切好的饢,饢塊蘸著滾燙的茶,邊吃邊用有限的幾個辭彙聽他們聊天。

哈薩克族是一個熱情好客的民族,走進路邊的任何一家,道一聲問候,勤勞的女主人就會為你倒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茶,茶熬得很釅,顏色發紅,吹一下,長長地吸一口,讓茶在吸聲里降溫,一口茶水喝進去,瞬間感覺胃裡暖暖的。每次胃不舒服的時候都會泡一杯茯茶,也就是常說的磚茶,後來百度了一下,茯茶是紅茶,有養胃的功能。

有了饢和茶水的滋潤,山的身影也不覺得陰冷,我想起了走馬觀花的成語,這應該是個貶義詞,但此刻卻有一種說不出得輕鬆和愜意,無需低頭看路,韁繩鬆鬆垮垮地掛在手上,伴隨著馬的腳步,一起一伏,渾身的肌肉變得鬆弛。我注視著每一個映入眼帘的事物,一棵歪歪扭扭,頑強紮根在山壁上的小樹,一縷努力漫過路面的溪水,一頭牛停止咀嚼,抬頭注視著我們,一隻小鳥蹦蹦跳跳的躍上枝頭......,第一次騎馬的感覺竟是如此安靜和從容,說不出得美好。

黃昏時候抵達了目的地,牧業村幾個領導都在,做著進沙漠的準備。我借了摩托車,回到縣城的家。

母親堅決不同意我的決定,她很少鼓勵子女去干一些有危險的事情,所以我的骨子裡始終缺乏一種冒險精神。兒大不由娘,最終還是沒有拗過,我已經23歲,屬於成人了。母親又忙著為我準備食物,我拿了幾個蘋果解渴,買了幾小瓶北京二鍋頭用來驅寒。

早晨趕到集中點的時候,隊伍已經整裝待發。我在兩個年輕哈薩克小夥子的幫助下,爬上了馬鞍,十四匹馬,十三個哈薩克族和一個漢族,迎著朝陽出發了。馬隊行走在公路下面的莊稼地,戈壁灘上,柏油路上的汽車會驚擾馬,光滑的路面也容易打滑。走不出多遠就掉隊了,馬昂首揚蹄要跟上大部隊,被我狠狠拽著韁繩。

別克書記說這樣的速度天黑前走不到沙漠,必須讓馬跑起來,我不想拖累,也不敢揚鞭縱馬,他們商量了一下,四匹馬瞬間把我裹在中間,兩匹在前面擋道,防止我的坐騎亂跑亂竄控制不住,兩匹馬堵在後面,馬上的小夥子揮動馬鞭,抽打著我胯下的馬,一時間,5匹馬20隻蹄子翻飛著,踩得塵土飛揚。

我用自己的想像預測了發生危險的各種可能,臨行前特意穿了一雙皮鞋,這會用鞋跟使勁卡住馬鐙,雙手牢牢抓著韁繩防止墜馬,身體上下顛簸著,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穩住穩住,千萬不能掉下去,我看見前面小夥子的腳輕輕點在馬鐙上,身體和馬渾然一體,起起伏伏,悠然自得,我的身體下落時剛好是馬背地躍起,完全不在一個節奏上,不合拍的結果是顛的屁股疼,那一刻實在想像不出自己有多麼狼狽和滑稽。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馬隊拐上了公路,依次而行,我長長地出了幾口氣,渾身都是僵硬的,兩條腿像兩根木樁戳在馬鐙上,馬也許被生疏的騎手摺磨累了,默默地走在最後,馬蹄踏在路面上,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兩邊是收割完的莊稼,還有一些晚熟作物,綠意不是很濃厚。幾個路人好奇的打量著馬隊,這樣的陣勢已經不多見了,牧民代步工具大部分已經換成了摩托車。

午飯是在一個平原鄉鎮吃的,每人一個拌面,一盤面,一盤菜。牧民的生活習慣也悄悄在改變,開始做一些麵食,最初定居在石場溝的牧民開了幾家哈薩克風味的餐館,主營手抓肉、熏馬肉等民族特色,也有炒菜,味道很正宗,逐漸形成了規模,縣城的人都喜歡請客去石場溝吃正宗的手抓肉,最早吃螃蟹的牧民買了車,變成了小老闆。吃完飯,別克書記要來打包袋把所有盤子剩下的菜都倒進去,我有些疑惑,提著這些剩菜乾嘛。

頂著還有餘熱的太陽繼續出發了,穿行在居民區,馬隊的速度慢了,我也不用重新上演狼狽大戲。一路上,始終有個問題縈繞在腦中,沙漠都是一望無際的沙粒,怎麼會有草場,牲畜靠什麼過冬,我沒有急於解開,要把這個謎底留到最後,用親身經歷獲得答案。

在紅旗農場的一個連部,牧民們從馬背上的褳褡里取出籠子,在機井上裝水,這是未來幾天的生活用水,馬也敞開肚皮飽飲了一頓。距離沙漠已經不遠了,我即將完成一次從山區到平原到沙漠的穿越。

太陽開始西斜,感覺嘴裡、喉嚨里都開始冒煙,從包里摸出蘋果,一口咬下去像嚼了滿嘴的木渣,捨不得扔掉,我一點一點地啃著,竟然發現蘋果皮最解渴,可能是果皮多了一些酸澀,引起了唾液分泌,半天也不敢咽下去。

當我猜想沙漠還有多遠的時候,阿副鄉長突然喊,小王啊,看,沙漠。我看了一下眼前,哪兒有沙漠,又不甘心的順著他手指方向看,不過幾個小土包而已,跟想像中高大起伏連綿不斷的沙丘相差太遠,心裡有了隱隱的失望。

馬到跟前細細望去,發現真的是沙子,細密均勻,看不見一絲雜質,像一幅素描,描得柔軟細膩,勻勻地塗抹著,輪廓平緩、柔和得讓人心裡都沒有了尖銳,這是大自然得妙手,用風兒做畫筆,不著痕迹,沒有刻意,自然地吸引堆積,我沉醉在一種近乎痴迷得呆怔中。

太陽著急回家,黑影慢慢籠罩下來,要趕快尋找宿營地,只能狠心踏上那些高高低低的沙丘,身後留下深深淺淺的馬蹄印,明天風一定會撫平痕迹,柔美依然。

一路走去才發現,除了邊緣是單純的沙粒,沙漠里竟然長滿了各種植被,梭梭、紅柳,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沙漠並不是想像中得寸草不生,還存活著許多鮮活的生命,這些生命還維繫著另外一些生命的繁衍生息。

我被兩個小夥子攙扶著,從馬背上連滾帶爬地下來了,兩條腿已經不屬於我,懷疑是不是血脈不通了,為什麼不聽使喚。開闊地上有人用枯死的梭梭點起一堆火,天完全黑了,火光高高低低地跳動著,映的每個人都變成忽明忽暗的影子,圍坐在火堆旁,聽噼噼啪啪地燃燒聲,看火苗升起來變成一縷黑煙飄走,一把茶壺掛在火中央,吱吱冒著熱氣。不遠處的紅柳和梭梭包圍著我們,馬被絆了蹄子,三三兩兩地低頭覓食,沙漠的夜晚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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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旭

聲音播講:王 晶

編輯:朱 嘉

審核:馬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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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在《回族文學.民族團結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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