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一本書，戀一座城，愛一個人

最新 02-04

文/江山妖饒

三毛一生去過許多地方，足跡遍布世界各地，而她卻戀上了撒哈拉沙漠。如她自己所說，那裡就像是屬於她前世回憶似的鄉愁，所以她決定留在那裡。

我很好奇，怎麼會有人喜歡生活在沙漠里呢？那裡長年乾旱，氣候惡劣，連洗澡都成問題。更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景色也是萬年如一的，除了沙漠還是沙漠。怎麼會有人喜歡這樣的生活，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都說要了解一個人，就去讀她的文字作品。便找到三毛最受歡迎的作品《撒哈拉的故事》，讀了這本描寫她和荷西在撒哈拉所見所聞的書，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她了，同時也對這個傳奇而獨特的女子充滿了敬意。

當她決定嫁給荷西時，先坦白地告訴荷西，他們兩個國籍（三毛是中國人，荷西是西班牙人）、個性都不同，婚後可能會吵架甚至打架。但她不願因為婚姻失去獨立的人格和內心的自由，婚後依然要我行我素。

這完全不像現在有的年輕人，談戀愛時雙方都隱瞞得很好，只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等到婚後才發現，與先前判若兩人，頓有上當之感。

三毛事先就把話說清楚，不怕暴露自己的真性情，坦誠地告訴荷西。荷西也非常理解，說知道她性情不好，但心地是好的。就算吵架打架都會發生，也還是要結婚，而且要娶的就是那個我行我素的她。

婚後，三毛煮中國菜給荷西吃，一道「粉絲煮雞湯「惹來荷西的好奇：咦，什麼東西，中國細面嗎？三毛就調皮地用筷子挑起一根粉絲說：這個啊，叫做『雨』。是春天下的第一場雨，下在高山上，被一根一根凍住，然後紮好了背到山下來賣，不容易買到哦。

說粉絲是春天下的第一場雨，真是既浪漫又溫暖的比喻啊。

第二次，三毛又用粉絲做了道」螞蟻上樹「，將粉絲在鍋內一炸，再灑上絞碎的肉和汁。荷西吃了又不認識了，問：什麼東西？好像是白色的毛線，又好像是塑膠的？三毛說：都不是，是你釣魚用的那種尼龍線，中國人加工後變成這白白軟軟的了。

這些自然都沒有唬到荷西，但是卻讓我們看到三毛對生活的幽默和溫暖。

後來，荷西又想吃『雨』，說還是岳母寄來的中國菜好吃。三毛就說：好啦，中國飯店一星期開張兩次，如何？你要多久下一次『雨』？

這樣瑣碎普通的日常，竟也讓她過得充滿溫情和詩意。

三毛與荷西的婚禮是在沙漠舉行的。因為文件資料的準備工作，事先連他們自己也不確定哪天能結婚。直到被通知說他們可以結婚了，三毛託人帶口信給荷西，說叫荷西下班來鎮上，他們明天要結婚。那人奇怪地問：難道荷西先生不知道自己明天要結婚嗎？三毛說：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相比於我們結婚，要先測八字算好吉日，他們的婚姻也太隨性了點。

婚禮的著裝很樸素。三毛穿著一件淡藍色細麻布的長衣服，一雙涼鞋，披髮再配一頂草編的闊邊帽子，還拿了一把香菜別在帽子上，兩手空空。打量著這樣樸實素雅裝扮的三毛，荷西說：很好，田園風味，這麼簡單反而好看。

婚禮的過程也很簡單。他們住的地方離鎮上快也要四十分鐘，沒有車，只有走路去。漫天的黃沙，無邊的天空，兩個渺小的身影寂寥地走著，走到滿頭大汗終於到了。

待法官一公證完儀式，三毛就將帽子拉下來當扇子用。儀式結束，他們又走路回家，在門外發現荷西同事們送的大蛋糕。在沙漠里能吃到奶油大蛋糕，這就讓三毛覺得很幸福了。更令她開心的是，荷西送給她的一副駱駝的頭骨，她直誇讚荷西不愧是她的知音。

這樣的禮物大概也只有三毛會喜愛吧，那慘白的骨頭，齜牙咧嘴的牙齒，和兩個大黑洞的眼睛。我們這些普通女子是無法消受的。

這就是三毛的婚禮，簡單隨性，卻又素雅樸實。也說明她是一個不物質的女子。

三毛和鄰居一個10歲的小女孩姑卡很聊得來。一天，三毛聽說姑卡要結婚了。她去鎮上買東西，碰到姑卡的哥哥和一個青年在一起，姑卡的哥哥向她介紹，說那個青年是姑卡未來的丈夫。三毛聽了便特地留意了那個青年，回去就找姑卡，對她說：放心吧，你未婚夫年輕英俊，不是粗魯的人。

到了姑卡結婚的日子，看到迎親的新郎和朋友們上來一起抓住姑卡，姑卡哭喊著亂抓起來，三毛的心中就一頓憤怒，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她緊張地對姑卡大叫：傻瓜，快上車啊，你打不過的。這時姑卡的哥哥反而笑著對三毛說：不要緊張，這是風俗，結婚不掙扎，事後要被人笑的。這樣拚命打才是好女子。等一下入洞房還得哭叫，你等著看好了，有趣得很。

可三毛實在不喜歡這種有趣的方式，她心裡很不舒服，又替姑卡緊張。覺得這些等在洞房外面的人都混賬得很。她不能接受這樣的風俗，一個男人公然用暴力奪去一個10歲小女孩的貞操，她的眼眶都濕潤了。

她對這樣的婚禮感到失望和可笑，但她又很理性地剋制自己不去挑戰他們的風俗，於是站起來，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就大步離開了。

婚後，三毛見到姑卡，姑卡急急地求她要吃了沒小孩的葯。三毛輕輕地拍著姑卡的手背說：好，我給你。不要擔心，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現在睡一下，婚禮已經過去了。

三毛在心中替這個小女孩打抱不平，三毛是正義的，也是理性的。只能給予她更多的安慰和鼓勵。

一天，三毛與荷西去離家120多里的荒山找化石。走到沒有車痕的沙漠時，荷西下來在前面跑，三毛在後面開車聽指揮。突然，荷西背過身來，意外掉入了泥沼里。

當時天色已晚，氣溫很低。太陽不見了，氣溫就降得很快，這是沙漠夜間的必然現象。荷里叫三毛進車裡去，去叫人來救他。三毛激動地說：我不能離開你。因為她知道，等她回去叫人來，荷西一定會凍死。

這時，她看見地平線上有車燈，就瘋了似地按喇叭，又把車燈一熄一亮吸引那車的注意。終於，那輛車子開過來了。三毛滿懷希望地求他們幫忙救荷西，那三個人卻無動於衷，用土話彼此交談著，說著：女人，女人。

三毛知道碰上瘋子了，又看到荷西在拚命掙扎，就一面哭一面求荷西不要亂動。那三個撒哈拉威人的注意力被荷西吸引了，三毛趁著空檔用盡全身力氣就痛踢過去，轉身逃跑被另一個追上，她又抓起兩把沙子往他眼睛裡撒去，然後踢掉拖鞋，光腳跑上了車。

開了引擎，三毛看了一眼荷西，就發狠地猛踩油門進了迷宮山，沒等那幫人追上來，她就熄了車燈，往左來了個急轉彎，打一個轉回到那幫人的後面去了。

那幫人找不到三毛，繞了幾圈就加速走遠了。看著他們的燈光消失了，三毛又繞回去找荷西。這時她想到把車上的備胎、前胎後胎都拆下來扔到泥沼上，又割破自己的長裙做成長長的帶子甩給荷西，總算救出了快不行的荷西。

在面對險境的時候，她有勇有謀讓自己全身而退，也沒有丟下荷西獨自逃命。可見，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

跟荷西結婚的時候，那個大蛋糕上有兩個娃娃，三毛一看童心大發，一把拔起兩個娃娃，大叫道：娃娃是我的。荷西說：本來就是你的嘛，我難道還搶這個。

想想那個畫面，真是可愛。三毛不僅童心未泯，好奇心還很強。

一天她在沙漠里看到」泉「的牌子，好奇沙漠里哪來的泉，就伸頭往裡望。結果，被老闆責罵驅趕，原來那是一個澡堂子，老闆罵她不害臊，偷看人洗澡。她一聽好奇心大發，頭一次聽說撒哈拉威人也洗澡。

為了一探究竟，她花了40元進去看那些撒哈拉威人是怎麼洗澡的。進到裡間，才發現這極小的房間里地上都坐滿了女人，她們身旁都放著一兩個水桶，用一片小石頭沾著水，刮自己的身體。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現一條黑黑的漿汁污垢。

坐在三毛旁邊的女人說，四年沒有洗澡了，因為住在很遠的沙漠。三毛看得胃裡一陣翻騰，跑了出去。

老闆娘奇怪她花了錢卻不洗澡，她卻說不貴，值得來。老闆娘告訴她，不僅洗外面，裡面也要洗，說著做了一個掏腸子的動作。這下三毛更吃驚了，向老闆娘打聽了地方，決定去看看。

她叫上荷西，來到一個半圓的海灣里，他們爬到崖下，看見有幾個全裸的撒哈拉威女人將海水倒在一個很大的罐子內，在罐子下面有一條皮帶管可以通水。一個女人半躺在沙灘上，另外一個女人將皮帶管塞進她體內，如同灌腸一樣，同時將罐子提在手裡，水經過管子流到她腸子里去。

連灌了三大罐子後，那個女人開始痛苦地爬起來，蹲在沙地上排泄，瀉出無數的髒東西，一面瀉，一面埋，瀉了十幾堆都沒有停。

她聽」泉「的老闆娘說，這樣一天要洗內部三次，一共洗七天才完畢，就像春季大掃除。都是她的好奇心，讓她發現了這個撒哈拉威人洗澡的秘密。

三毛認識一個雜貨店男店員，男店員請她代為寫信，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店員是上當受騙了，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給了一個阿拉伯女人。原本是帶著這筆錢去買貨，結果被那個女人騙走了錢，叫他先回去，那女人始終沒有來。

三毛一聽就明白了，但她不忍心戳破男店員的美夢，還是為他寫了信。有一天那個女人回信了，三毛還責怪自己誤會了對方，但一看信的內容又是要錢，那男店員竟還傻乎乎地去拚命掙錢，做雙份工，直到把雙方都燙破灌膿了。三毛實在忍不下去了，終於戳破了美好的泡沫。

原來那個店員早就知道那阿拉伯女人是個騙子，只是陷進去了，於是繼續編織美夢欺騙自己，無法自拔，他只是需要有人拉自己一把，而這個人就是三毛。

三毛還好心地將自己的葯送給別人，自從她用藥片止住了一個女人的頭痛之後，就不斷有人來找她看病。她也不拒絕，皮膚病的給塗消炎膏，眼睛腫了的給塗眼藥，太瘦的分些高單位維他命，更多的是給他們大量的維他命C片。

荷西擔心她亂來，鬧出人命，就勸她不要管那些人了。可看到別人生病痛苦的模樣，她又不忍心。

每次她都能對症下藥，這除了因為她自己小毛病不斷，久病成醫外，與她的文化學識是分不開的。

她還幫助一個黑人奴隸家庭，在那個黑人不被當人看的地方和年代，只有她對他們伸出友愛之手，給他們錢，給他們布料和食物，又給他們彩色毛毯。

就是這些給予，三毛也感到羞愧，總趁他們白天不在家偷偷放在他們的帳篷外。

她的施捨，保存了他人的顏面；她的善良，是不讓人失去尊嚴。

剛開始住進沙漠時，他們的家對面是一大片垃圾場，前面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後面是大塊石頭堆成的高坡。

進到屋裡，抬頭是光禿禿吊著的小燈泡，電線上停滿密密麻麻的蒼蠅，牆角還有缺口，不斷有風灌進來。打開水龍頭，流出來的是幾滴濃綠綠的液體，沒有一滴水。

就是這樣的環境，愣是被這個勤勞的女子裝扮成了藝術館。去棺材鋪找來空木箱做桌子；又去垃圾場拾破爛，用舊的汽車外胎，拾回來洗乾淨，放在席子上填上絨布坐墊，做成圓形墊椅；用快腐爛的羊皮，學撒哈拉威人先用鹽，再塗明礬，又是一張坐墊；駱駝的頭骨放在書架上；用不同的汽水瓶，塗上厚厚的印地安人似的圖案和色彩的油漆；她又逼著荷西用鐵皮和玻璃做了一盞風燈；買來兩個厚滌棉墊，做成一個長沙發；粉刷上雪白的牆壁，桌子上鋪著白布，上面放著細竹簾卷；還有三毛母親寄來的紙糊的燈罩和茶具，以及姐弟朋友們送來了很多衣服和書籍。

三毛覺得只差植物了，添點綠意。又在大晚上兩人爬進總督家的院子，挖他家的花。被衛兵發現了，三毛還機靈地叫荷西抱緊她，把花夾在兩人中間偷走了。

就這樣，一步步憑著辛勞和毅力，他們把家變成了文化藝術館。後來，房東看到房子裝扮得這麼漂亮，還要漲房租呢。三毛一句話沒說，只把合約書放在房東面前說：你漲房租，我明天就去告你。

哪裡有現成有趣的生活，不過是過日子的人有個有趣的靈魂罷了。

一天，三毛去撒哈拉威人的大墳場，看到一個老撒哈拉威男人在刻石頭，他腳下堆了二十個石像，各種形態和人物。三毛震驚了，蹲下去問：偉大的藝術家啊，你這些東西賣不賣？見老人的表情好像瘋了一樣，她拿起三個雕像，塞給他一千元，就準備逃。這時老人才追上她，三毛以為是錢不夠，沒想到老人又塞給她兩隻鳥的石像，才放她走。

得到這些寶貝的三毛，內心感動莫名，卻遭到鄰居的嘲笑，認為她是白痴。三毛想，只是文化層次的不同，而不能產生共通。在她眼裡，這些是無價之寶。

後來有人要買她的雕像。事實證明三毛的藝術感很強，是極有眼光的女子。

她還非常大氣隨和。本來住在金河大道的長街之後，她聽說鄰居都是沙漠里的財主，心裡還十分慶幸，幻想著各種跟有錢人做鄰居的好處。

沒想到，結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每天早上開始，就不斷有小孩子來要東西。

」我哥哥說，要借一隻燈泡。「

」我媽媽說，要一隻洋蔥。「

」我爸爸要一瓶汽油。「

」我們要棉花。「

」給我吹風機。「

」我要一些釘子，還要一點電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