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危險的尖牙，是我安全的守護
你危險的尖牙，是我安全的守護
作者：熱河老李
有的人自帶氣場，有的狗也是。
瘸狗就是一隻有氣場的狼狗，原因有兩個：第一，它體型龐大，相貌兇狠；第二，它是一隻退役的警犬，從不向人搖尾乞憐。
瘸狗的左前腿是瘸的，那是在它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和歹徒發生了激烈的搏鬥，被壞人的鐵棍打成殘疾。大家就都叫它「瘸狗」。
瘸狗退役之後，在我們衚衕老謝家頤養天年。因為它曾經是一名戰鬥英雄，所以衚衕里的街坊鄰居對它頗有好感，大家會不定期地給它投餵食物，而我幾乎天天給它帶點好吃的，它跟我的關係最好。
作為回報，瘸狗負責整條衚衕的保安工作，外人從不敢在我們衚衕路過。曾經前後院連續發生盜竊案，唯獨我們衚衕平安無事，大家認為那是瘸狗的功勞。
瘸狗年紀比較大，再加上殘疾，行動遲緩，即使我拿出骨頭喊它，它永遠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踱著四方步走過來，然後象徵性地搖幾下尾巴表示感謝，不帶一丁點的諂媚和急促，非常體面。
領略瘸狗的氣場，是一個秋天，在我家東側是一大片空地，瘸狗拖著一條殘腿在那片空地上追咬兩隻來挑釁的外地狗，瘸狗訓練有素的身手和兇狠的氣勢，幾個回個下來兩隻外地狗就落荒而逃。
在那個年代，沒有小型犬，幾條身長體壯的大狗撕咬在一起的血腥場面，看起來驚心動魄，很是震撼。
瘸狗贏了以後，本地的幾隻狗湊到它身邊，瘸狗走，它們跟著走，瘸狗跑，它們跟著跑。瘸狗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撒開三隻腿開始狂奔，速度根本看不出殘疾。當它停下來的時候，其他的狗就像小弟一樣站在它身後，瘸狗目光如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我猜是它嘴角殘留的血跡，讓它再一次體味到了曾經浴血沙場的快意，還有那些不為人知的驕傲與榮耀。
那是我見到它唯一的一次打架和狂奔，從此對它多了一分敬意。每天我騎自行車路過它身邊的時候，在它名字前加一個「大」字，喊它「大瘸狗」，它聽見我的聲音，一般不會抬頭，躺在那僅僅用粗大的尾巴拍兩下地，算是打個招呼，很酷。
小時候，我喜歡玩火柴皮，有一天我贏了很多，美滋滋地往家走。在衚衕口，被兩個大孩子攔住了，跟我要火柴皮。我不搭理他們，繼續往前走，其中的一個衝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衣服說，你是不是想找揍？
在我正不知所措害怕的時候，我聽見了瘸狗的低吼聲，回頭一看，瘸狗正皺著鼻子呲著尖牙，目露凶光地盯著那兩個孩子。一看見它，我頓毫無畏懼，使勁甩開揪著我衣服的手，沖著他倆喊：動我一個試試！聽見我喊，瘸狗走到我身邊，大聲地向他倆狂吠。
瘸狗年紀大，聲線性感渾厚，攝人心魄，幾聲就嚇得那倆小子連滾帶爬地跑了。看見他們跑了，瘸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慢慢悠悠地趴在地上繼續休息。我則坐下來使勁抱著它的脖子，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激之情。那一刻，我感覺瘸狗就像我的哥哥，它的年齡也確實比我大。
從那以後，我跟瘸狗更親近了，有時候我會枕在它肚子上躺著，有時候使勁掰開它的嘴摸它的尖牙。還有一次，我拿粉筆在它臉上畫，畫到鼻子的時候嗆得它騰地站起來打了兩個噴嚏，嚇我一跳又逗得我大笑。它總是一副寬容和懶得跟我計較的樣子，和它在一起，感覺很安詳，很踏實，像宅心仁厚的兄長。
暑假，我要去外地，走之前我去和瘸狗告別，拍著它脖子告訴它，我大概一個月以後回來。聽見我走了，還是象徵性地用大尾巴拍拍地表示告別，繼續躺著休息，給它拿的油渣聞都沒聞。
假期快結束的時候，我回來了，還沒進家門，我就沖著衚衕口喊「大瘸狗」，喊了好幾聲，沒能看見它慢悠悠的身影。這時候鄰居郭奶奶路過我身邊，對我說：老三，別喊了，大瘸狗沒了，前幾天老死啦。
聽到這個噩耗，我站在那半天沒動，眼淚不停地流……
幾年前，我在工地收養了一隻流浪狗小黃，後來工程結束，我讓同事把它帶到了另外一個工地。
弟兄們很上心，特意給它搭了一個窩棚，因為小黃馬上就要生產了。可惜，這個讓我充滿期待的事情卻得到了小黃母子都沒能保住的壞消息。
從此，我拒絕再養狗，感情越深，故事就會越悲傷。
我小時候，曾經被狗咬過兩次，幾十年過去了，傷疤依然清晰，但沒給我留下任何心理陰影，我從來就沒怕過狗。
我知道，在它們當中，曾經有我的好朋友和兄弟……
編輯：熱河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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