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帝與年羹堯:可以「恩殺」的帝王,不可寬恕的「奴才」
年羹堯,字亮工,號雙峰,原籍鳳陽府懷遠縣,漢族,後改隸漢軍鑲黃旗。其父年遐齡官至工部侍郎、湖北巡撫,其兄年希堯亦曾任工部侍郎。其妹是雍正的貴妃,其妻是旗人納蘭性德之女。年羹堯於1700年中進士,不久授職翰林院檢討。後遷內閣學士,不久升任四川巡撫,不到30歲即已成為封疆大吏。對於康熙的格外賞識和破格提拔,年羹堯感激涕零,在奏摺中表示自己「以一介庸愚,三世受恩」,一定要「竭力圖報」。到任之後,年羹堯很快就熟悉了四川通省的大概情形,提出了很多興利除弊的措施。而他自己也帶頭做出表率,拒收節禮,「甘心淡泊,以絕徇庇」。康熙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始終固守,做一好官」。後來,年羹堯在擊敗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新疆的戰爭中,為保障清軍的後勤供給,再次顯示出卓越才幹。接著被授為四川總督,兼管巡撫事,統領軍政和民事。1721年,年羹堯進京入覲,康熙御賜弓矢,並升為川陝總督,成為西陲的重臣要員。九月,青海郭羅克地方叛亂,在正面進攻的同時,年羹堯又利用當地部落土司之間的矛盾,輔之以「以番攻番」之策,迅速平定了這場叛亂。1722年十一月,撫遠大將軍、貝子胤禵被召回京,年羹堯受命與管理撫遠大將軍印務的延信共同執掌軍務。
雍正帝即位後,為了籠絡人心,年羹堯成為雍正重點「恩養」的對象。在諸如「耗羨歸公」這樣關係國家財稅政策的大事上,雍正竟然特地徵詢年羹堯的意見:「此事朕不洞徹,難定是非,和你商量。你意如何?」律例館修訂律例,雍正閱後發給年羹堯看,要他提出修改意見。在有關重要官員的任免和人事安排上,雍正更是頻頻徵求年羹堯的意見。在年羹堯管轄的區域內,大小文武官員一律聽從年的意見任用。即便四川陝西以外官員的使用,雍正也經常徵求其意見。一次河南開歸道一職缺出,雍正一時「再想不起個人來」可以任用,就與年羹堯商量其人選。青海平定之後,雍正在給年羹堯奏摺的硃批中寫道:「爾之真情朕實鑒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年羹堯進京期間,即與總理事務大臣馬齊、隆科多一同處理軍國大政。雍正還因為他「能宣朕言」,令其「傳達旨意,書寫上諭」。年羹堯儼然成了總理事務大臣。雍正跟年羹堯的私交也非常好,並且給予特殊的榮寵。雍正認為有年羹堯這樣的封疆大吏是自己的幸運,如果有十來個像他這樣的人的話,國家就不愁治理不好了。平定青海的叛亂後,雍正極為興奮,甚至把年視為自己的「恩人」,為了把年羹堯的評價傳之久遠,雍正還要求世世代代都要牢記年羹堯的豐功偉績:「不但朕心倚眷嘉獎,朕世世子孫及天下臣民當共傾心感悅。若稍有負心,便非朕之子孫也;稍有異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在清朝兩代君王的「恩養」之下,年羹堯開始自恃功高,驕橫跋扈之態漸顯。在官場往來中趾高氣揚、氣勢凌人:贈送給屬下官員物件,「令北向叩頭謝恩」;發給總督、將軍的文書,本屬平行公文,卻擅稱「令諭」,把同官視為下屬;甚至蒙古扎薩克郡王額附阿寶見他,也要行跪拜禮。對於朝廷派來的御前侍衛,理應優待,但年把他們留在身邊當做「前後導引,執鞭墜鐙」的奴僕使用。按照清代的制度,凡上諭到達地方,地方大員必須迎詔,行三跪九叩大禮,跪請聖安,但雍正的「恩詔」兩次到西寧,年羹堯竟「不行宣讀曉諭」。更有甚者,他曾向雍正進呈其出資刻印的《陸宣公奏議》,雍正打算親自撰寫序言,尚未寫出,年羹堯自己竟擬出一篇,並要雍正帝認可。年羹堯在雍正面前也行止失儀,「御前箕坐,無人臣禮」,雍正心中頗為不快。當時在文武官員的選任上,凡是年羹堯所保舉之人,吏、兵二部一律優先錄用,號稱「年選」。另外,年羹堯還貪贓受賄、侵蝕錢糧,累計達數百萬兩之多。
在這樣的形勢下,年羹堯很快進入其人生「盛極必衰」的可悲階段。他先是被降職,再是被解職,最後被開列九十二款大罪,並「恩令」其自裁。令人嘆息的是,在年羹堯被一步步降職革職的過程中,年羹堯這個曾經的大清「第一奴才」還幻想雍正會改變決定,因而逗留在江蘇儀征,觀望不前。結果反使雍正更加惱怒,他在年羹堯調任杭州將軍所上的謝恩折上這樣批道:「看此光景,你並不知感悔。上蒼在上,朕若負你,天誅地滅;你若負朕,不知上蒼如何發落你也!……你這光景,是顧你臣節、不管朕之君道行事,總是譏諷文章、口是心非口氣,加朕以聽讒言、怪功臣之名。朕亦只得顧朕君道,而管不得你臣節也。只得天下後世,朕先佔一個是字了。」直至年羹堯接到自裁的諭令,他也一直遲遲不肯動手,還在幻想雍正會下旨赦免他。但雍正已經下定決心,認為使其免遭凌遲酷刑,自裁以全名節已屬格外開恩,所以他應該「雖死亦當感涕」。雍正在給年羹堯的最後諭令上說:「爾自盡後,稍有含冤之意,則佛書所謂永墮地獄者,雖萬劫不能消汝罪孽也。」在永訣之時,雍正還用佛家說教,讓年心悅誠服,死而不敢怨皇帝。
縱觀中國歷史,自古帝王君臣之間關係密切者,莫過於雍正與年羹堯;自古帝王「恩寵」臣子之者,亦莫過於雍正與年羹堯。然自古主疑臣驕者,亦莫過於雍正與年羹堯。何也?細審雍正與年羹堯從「受寵」到「失和」之全過程,始知年羹堯者,不過是清朝王朝體制下豢養的一個可悲奴才,其大起大落的悲劇人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央皇權體制發展到清朝中期,已然臻於極端頂峰。清廷以偏遠一隅之小族而行治權於上億人之中原漢族,為穩固其統治,其一反歷史之進步潮流,自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開始,即一手高舉屠刀,一手高舉官帽,對元明以降本已不斷「奴化」的中原士族進行「威逼利誘」。在這樣的過程中,中央皇權被提升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有清一朝,其內閣和軍機處等機構,不過是秉承皇帝意旨的「傳聲筒」,國家行政、立法、司法諸權皆集中於皇帝一手,在這樣的高度集權下,皇權不可有一絲一毫之冒犯,皇帝成為「絕對正確」的至高無上的象徵;在這樣的體制下,個人的成存和發展,無論漢人、滿人皆得以皇帝豢養之「奴才」而自居,而無論何種身份地位,無論與皇帝關係遠近,無論與國家功勞大小,皇帝立時可以生殺予奪;在這樣的中央專制集權之下,功高震主的年羹堯,無論其如何「忠心」於清朝王朝,一旦其人生輝煌到了極點,就必然要面臨與之相對應的極端人生悲劇。這其中,既有特定王朝的歷史必然性,也有個人性格的歷史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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