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8.7的《盲井》到4.6的《盲道》，李楊居然拍了一部央六電視電影！

如果你關注了《盲井》和《盲山》的導演李楊的微博@劍客李楊，你就會知道，這幾天他的微博狀態異常地活躍，原因無他，李楊暌違十年最新製作的電影，也就是所謂的「盲系列」三部曲的收官之作《盲·道》在2月2日正式上映了。

和其他導演的新片宣傳方式很相似，李楊導演的《盲·道》也請了一些知名人士為其坐鎮宣傳，白岩松、崔健、陳魯豫、崔永元、王寶強、樊建川等人都為他錄了出鏡視頻，義務幫忙，吶喊助威。

而李楊自己及其片方也辦了首映禮，製作了預告片和導演特輯，利用新媒體的傳播方式在微博上不斷宣傳，試圖喚醒那些曾經通過各種渠道看過《盲井》《盲山》的觀眾，能去看看他的最新力作《盲·道》。

可惜，這個客觀世界所發生的事兒是不會因為某個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你越是抱有很高的期望，似乎越是容易失望。《盲·道》自2月2日上映以來，截止今天發稿時，在貓眼上看到的數據如下：

三天總票房26.4萬，今天一天才賣了8萬，排比佔比只有0.2％。可憐的一排數字不禁讓人懷疑：《盲井》和《盲山》不是有很多人都看過嗎？描寫窮山惡水和人性之丑的電影不是有很多擁躉嗎？那些口口聲聲說要支持李楊導演的觀眾去哪兒了？

其實，《盲·道》與國內觀眾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2月2日，早在去年的4月22日之時，還在北京國際電影節期間，《盲·道》就在中國電影資料館進行了一次提前放映，那時大概有四五百人看到了這部片子。

只不過，那次放映之後，圈內迷影人士紛紛吐槽此片質量，疾呼其不配作為「盲系列」三部曲之作，很多人更跑到豆瓣怒打一星，引起了廣泛關注。

當時的我雖然人在北京，但是並沒有搶到《盲·道》的電影節票，所以也只是在網路上圍觀了一波輿論的對峙，最後不了了之。而這幾天，這部「備受矚目、惹人爭議」的電影終於面向大眾公映了，我也有幸了解了它為什麼會在那次北影節展映後獲得那麼多差評。

李楊導演的電影作品如果單從劇情來說，其實都不是那種大起大落、百轉千回式的結構，相反，他所講述的故事往往比較簡單，基本上一兩句話就能概括，但卻勝在題材上的優勢以及拍攝上的真實感，對焦當代中國弱勢群體的荒誕遭遇更顯得難能可貴。

《盲井》講的是黑心煤礦工人欺詐同伴行兇騙錢的故事，《盲山》講的是被拐少女迷走大山衝破囚禁的故事，而到了現在的這部《盲·道》，則關注的是流浪乞討盲童被人販子壓榨行乞的故事。

可以說，僅從電影的題材敏感度上來判斷，李楊的鏡頭依舊刻畫的是他所關心的那些弱勢群體，現實感極強，也容易引發普通觀眾的共鳴。但是具體到《盲·道》，李楊一以貫之的電影思維似乎發生了很多變化，讓人感覺這部電影完全是當下愈發收緊的社會環境下誕生的奇異怪胎。

《盲·道》的故事並不開始於我們之前所說的被拐少女，而是由李楊本人飾演的乞討騙子趙亮引發的。整天帶著假髮、手持盲杖、扣著一副墨鏡、外表邋遢的他，裝作盲人在街上兜售佛珠、十字架為生，平時也會去地鐵里乞討。而回到自己的破屋子，他就又從「鬼」變回了「人」，洗漱乾淨，穿戴整齊，吃著可口的食物，甚至還要玩玩女人。

就在趙亮去地鐵再次乞討的時候，他碰上了真正的盲少女晶晶，一個11歲的小女孩，但因為年齡和性別的緣故，她卻比趙亮更能引起人們的同情心，要的錢也更多，這讓趙亮分外眼紅。但實際上她也是被繼父生母賣出來的失足少女，在黑心人販子的管控監視下賺錢的工具而已。

就這樣，一個落魄搖滾大叔（電影官方所發通稿解釋，其實除了後來趙亮打電話說自己唱歌以外，基本上看不出來他和搖滾有什麼關係）遇上了被拐失足小蘿莉，頗有點《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人設感覺。

電影中的兩個主要角色雖然靠前十幾分鐘的戲份建立起來了人物關係，但是很奇怪的是，按照李楊導演拍《盲井》《盲山》的模樣，應該說接下來的劇情是怎麼黑暗怎麼來，且都十分地符合現實陰暗角落裡存在的那些臟事兒的本來面貌。

但《盲·道》不是這樣。電影接下來開始直接讓趙亮做起了好人好事，充當起了救人救難的活菩薩。他不是送小女孩去派出所，就是送她去救助站，後來更在幾番情感磨合下將她領回了自己的家。而就在帶她上街時又被黑心人販子碰上搶走，再然後又偷偷從人販子那裡帶出來用搶來的車直接送她回老家……

電影從中段開始，劇情就游弋在盲女孩的去向問題上糾纏不清，趙亮和人販子把盲女孩作為焦點騙來搶去，但又演的不那麼激進，讓人看得莫名其妙，毫無頭緒。而後半段就更可笑了，趙亮帶著小女孩回老家的過程簡直變成了半部公路片，夜宿鄉村、理髮照相、雪地對話，反正就是怎麼啰嗦怎麼來，吃個飯也搞出一堆無意義的台詞。

可能是李楊導演也覺得這樣拍顯得太小清新和沒有力道了吧。在趙亮再次從人販子那裡搶走盲女孩之後，他終於在影片結尾安排了一場街頭衝突——被逼急了的人販子一刀捅向了趙亮，隨即他便躺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影片也在路人「不要多管閑事」的圍觀聲和盲女孩的一片呼喚聲中結束。最後和其他犯罪類電影一樣，大銀幕上打出了警察懲治了歹徒和女孩過上了好日子的字幕。

如果說這部影片的問題只出在劇情上的妥協和閹割還好理解。但在其他方面，也使它擺脫不了製作上的粗陋之嫌。

比如電影從頭到尾，我們是聽不到什麼方言的，貫穿全片的是後期配音的普通話，有些台詞你甚至可以明顯的看出無法對應片中角色的口型， 不僅讓人齣戲，更丟失了原本李楊電影的真實感和生活氣息。

而在演員的選擇上，我感覺李楊更是犯了一個大錯：他作為一個從沒在銀幕前展示過任何形象的導演，這次卻因為種種原因站到了台前（據他所說是因為沒錢），並且是以一個核心角色的人物塑造統領全片。但實際上看他演的趙亮，真的很浮誇也很表面化，根本沒有把人物的那種內心轉變演繹出來，更別說什麼善惡之間的層次感了。

在影片氛圍的營造上，李楊導演這次更是直接將自己的風格跌落到了央視六套那類法制電視電影的套路里——從一開始就選用了大量的催淚式音樂附加在兩個主要人物的行動上。只要他們倆之間一產生情感的交鋒，大提琴和鋼琴聲立馬就會鋪滿整個段落。

除此之外，李楊導演在此次電影的某些運鏡上更開始向柔光、濾鏡、慢鏡頭轉變，那種刻意而為之的煽情手法確實讓人看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要知道，李楊導演曾經最拿手的就是真實到像紀錄片一樣的紀實性鏡頭啊！

所以，在看完全片後，我十分理解那些曾經在北影節期間看過此片的觀眾們的心情，他們大概帶著強烈的希望而來，卻滿懷失望而去——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非常想不通一個曾經被譽為中國獨立電影的脊樑式的導演怎麼就拍出了這麼一個片子？

看完此片，我十分贊同豆瓣上法蘭西膠片的那句短評：

李楊，還有韓傑（《解憂雜貨店》導演，曾執導了《賴小子》《hello！樹先生》），這幾年他們一定經歷了好些事，搞清楚這些，那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策劃選題，不過得再湊一個人，要不等李玉下次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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