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時期的愛情

題圖說明：歌德版《浮士德》插圖，浮士德和靡菲斯陀在大街上見到美麗的瑪甘淚，準備上去泡人家。但在我的故事中，瑪甘淚是在夢中先愛上浮士德才和他見面的。

本小說內容純屬虛構，現實中如發現雷同情節，與作者無關，請自行報警。

四4 浮士德和瑪甘淚：又一個不得不說的故事，兼談馬甲的妙用——此節可視為致敬歌德那老丫的 中

在網上結識了浮士德以後，瑪甘淚每天都做同一個夢：一個陰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站著；她恐懼，但不得不向他走過去。在窒息中，她終於看清了那張她從沒看清過的臉：那是浮士德。

瑪甘淚每天都在尖叫中醒來，然後哭泣。在夢醒後她一點也想不起夢中浮士德的樣子，所以她不明白，她明明從來沒見過浮士德，怎麼會知道那就是他。她不知道那是魔鬼在作怪。她只是越來越堅信，她已經愛上這個她從沒見過的人了。

按歌德的說法，瑪甘淚之所以愛上浮士德，是因為這個小戶人家的女孩從浮士德的儀錶看出他「出身名門望族」，而浮士德讓靡菲斯陀搞來送她的珠寶首飾也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但正如馬克思所說，這都是那個「法蘭克福市議員的兒子」的庸俗思想在作怪。

事實上，關於瑪甘淚，歌德只說對了一點，就是她的純潔。正如靡菲斯陀所說：

「我在懺悔室擦過她的身旁，

真是個純潔無比的小妞，

她是無罪而跑去懺悔。

對那個姑娘我無力支配。」

歌德是德國人，所以他認為對純潔的人魔鬼是沒有辦法的。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德國不是文明古國。因為在文明古國，對越純潔的人越好下手。所以瑪甘淚去見浮士德的真實原因和歷史上很多青年投奔一座有寶塔的山的原因一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後來的饑荒和武鬥中，大部分中國人還是活下來了，因為畢竟是文明古國，大家都很快學聰明了。同時，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有關部門會認為浮士德不老實：因為他居然在那個時代也沒有老老實實地被餓死或打死。

不過不管在歌德的講述中還是我的講述中，總之純潔而性感的瑪甘淚最後都去見不老實的浮士德了。浮士德去接她時，並不知道自己即將見到一個性感女人，而是在琢磨這一問題：會不會被老婆發現呢？

歌德的《浮士德》中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浮士德沒老婆。當然，這也是因為歌德「不老實」的緣故。而作為一個中國人，浮士德就算再不老實，也不敢沒老婆。中國人通常認為女人是壞事的，但又要求每個男人都有老婆，這說明了兩點：第一，老婆通常不被認為是女人；第二，當了老婆的女人被納入了有關部門的正確引導——這時女人有個馬甲，叫「婦女」。

而浮士德的老婆卻不是婦女，而是女人，也就是說，她也不太老實。對有關部門來講，不老實的女人比不老實的知識分子要有用一些，因為領導們喜歡。事實證明，在歷史上投奔有寶塔的山的女人中，最受領導歡迎的還是那些不老實的，而且不老實的程度和喜歡她們的領導的級別成正比。

像這種領導可以用而群眾不能用（要用也只能偷偷用）的東西，除了女人之外還有很多，如淫書、春宮圖、亂倫、通姦、御廚、大內密探、進口毛片、批文等等，它們有一個統一的馬甲，叫「內控物資」。

有時候一些知識分子也能進入內控物資目錄，比如李白，這時候他的馬甲叫「有突出貢獻的知識分子」或者「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但正如有關部門早就預料到的那樣，李白很快開始「翹尾巴」，所以很快就被下放了，下放得很徹底，不但沒有掛職，連級別都沒保留。

對此知識界有些反映，覺得不公平，組織部門還出面解釋：「我們是本著愛護人才的原則，對不同的人才有不同的愛護手段。太白同志是搞創作的，有了行政級別不方便接近群眾，對他創作不利嘛！而我們的幹部呢，沒有了行政級別，你讓他們怎麼辦？這會讓我們的幹部寒心哪同志們，不利於穩定幹部隊伍嘛！」

這種解釋合情合理，唯一的問題是，並沒有說清楚哪些幹部屬於「我們的幹部」。但是組織部門不再詳細解釋，所以大家只好猜，猜測之一是，「我們的幹部」就是「沒有了行政級別怎麼辦」的幹部；猜測之二是，「我們的幹部」就是「組織部門認為是我們的幹部的幹部。」

事實上，在李白的問題上，組織部門是在拿他撒氣，因為李白害他們作了檢討：「是誰把這種不聽話的知識分子提拔起來的？還輸送到一把手身邊？這個事要追查，要問責！」所以後來提拔知識份子幹部非常謹慎了，畢業留校後先要搞幾十年黨團或文宣工作，長期觀察，以確定是自己人。

其實當時提拔李白這事組織部門也冤，因為那是一把手親自定的，組織部門不過是走了一遍程序。但事情已經出了，總不能讓一把手檢討吧！這件事情說明，組織部門看上去風光，其實風險很大。後勤部門就好一些——知識份子幹部歸組織部門管，女幹部則歸後勤部門管，而後勤部門就很少因為女幹部而檢討，要檢討也是向領導夫人檢討。

領導都是有夫人的，因為領導雖然喜歡女人，卻也知道女人必須和夫人配套使用，就像吃火鍋一定要蘸香油一樣，否則就會出問題。這說明不懂辯證法，沒法當領導。當然，有時候女人懂起辯證法來也很厲害，這時候她們就會從女人發展成婦女，再從婦女發展成夫人；還有個別的，如武則天，乾脆自己成了領導，而且是一把手。

在夫人成了一把手的時候，後勤部門的內控物資目錄上就不再登記女人而是登記男人了。女權主義者們認為這是女人對男人的勝利，而男同志（這是男人的馬甲）都知道，這只是女人對老婆的勝利，或者換個馬甲說：二奶對大奶的勝利。

作為事業編製人員，浮士德是沒有資格使用內控物資的，也就是說，他可以有老婆，但是不能有女人。但浮士德理工出身，邏輯性很強，所以就鑽了政策一個空子：他娶了一個女人來當老婆。這樣，他就在級別不夠的情況下同時擁有了老婆和女人，而且還不違規。這說明有時候搞理工的知識分子比搞文科的知識分更不老實。

浮士德的這一成功使他的婚姻生活比其他中國人富有激情——但並未到「燃燒」的程度。此處提到燃燒，是因為有個中國作家寫了個土匪搶親的故事，而且暗示搶與被搶的雙方就是作家自己的父母；這位作家顯然認為搶親也是「內控物資」，所以給「土匪搶親」註冊了一個馬甲叫「激情燃燒」。

此前還有個中國作家自豪地宣稱：「我爹確實是我奶奶在紅高粱地里被強姦的產物，但那強姦犯是我爺爺！」這作家後來得了爆炸文學獎，但自從頒獎詞念完之後就再沒得過一句誇獎，左派、右派、學院派都罵他，該作家也覺得得獎未必是好事，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於是給自己寫了個座右銘自慰，叫Shut up.

以上情況說明在中國當作家是一件危險之事，所以聰明人都選擇不當作家而當文學教授。這樣做的好處是盡可以瞎胡扯，但不會牽連到自己。所以浮士德教授盡可以研究中國作家的家族強姦史，但如果誰說他「激情燃燒」，他就會跟誰急。

如前所述，浮士德的婚姻生活富於激情，因為他老婆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美麗的女人。「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這話不錯，問題是說這話的大多不是女人，而是婦女。所以，這句話就像中國人對世界盃足球賽的評論一樣，對是對，可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但這句話跟浮士德卻很有關係，因為他老婆就是一個「集美麗與可愛於一體」的女人。浮士德不是偉人，卻理解很多偉人都說過的這句話：娶一個美麗的女人當老婆，MD還有比這更麻煩的事嗎？

浮士德永遠記得那個午後：太陽照在街心花園的冬青樹上，樹旁架著大得嚇人的老式自行車，浮士德茫然無知地踱步，手揣在褲兜里，遠遠看到那個後來成了他老婆的女人推一輛小巧的自行車走出大院，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雙白色高跟鞋上。

下一節：繼續講述浮士德和瑪甘淚的故事，主要是浮士德到機場去接前來和他偷情的瑪甘淚時所見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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