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太多，眼淚太少

最新 02-05

來自偲爺的小周周

第一次接觸結締組織病，患者是一個發育不良的15歲女孩，剛送來的時候她雖然說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意識是清醒的。她的父母拉著大包小包把她從看病看了4年的昆明一直送到這裡的急診ICU就是為了讓她回家過完這個年。醫生反覆跟他們解釋女兒的病情只會惡化不會好轉，而且目前僅有唯一的辦法血漿置換就是一個無底洞，會讓他們家陷入巨大的債務中。雖然現在已經負債纍纍，但是他們很樂觀，堅持要做…直到醫生問了他家的情況，了解到他家還有一個在上學的小兒子以後，就讓他們自己決定是否砸上全家人的未來繼續治療，此時小女孩已經沒有了意識，全身開始插滿管子，醫生讓他們儘快決定，最終他們放棄了，小女孩的母親突然癱軟在了地上，號啕大哭……我想，這就是無論外面世界對我的誘惑有多大，我最終還是要回家的原因吧

Vol.

偲語

Tuesday，Jan 30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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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以上文字，來自我的朋友，一個特愛笑的姑娘。見可愛豁達如她竟也生出如此感慨，回想去年此時，正是我在外科實習的日子，也如是。並寫下《生死當前，溫柔告別》一文，置於公眾號，老讀者應該都知道。

事件梗概如下：

「晚間查房，看到一個惡性腫瘤患者一家人在病房裡。患病的女子只有38歲，她的情況不容樂觀，看著她的病歷，彷彿每一刻都走在倒計時的鐘錶里。此時此刻，丈夫雙手交握，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妻子，兒子在給母親洗腳，一把一把捧著水，稚嫩的手掌認真摩擦著母親瘦骨嶙峋的小腿，孩子頭也不抬，專註的勁頭像拂拭一件精緻的工藝品。是呵，也許未來的漫長一生，對這個孩子而言最不可得的奢侈品大概就是母親的肌膚與溫度了吧。女子笑盈盈的和我們介紹這是她的小兒子，十四歲，上初二了。她面色蒼白，眼角眉梢卻都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患難夫妻，母慈子孝，這樣的場景讓人感慨人性的純良，又平添許多淚眼感嘆世事的無常。

轉身出病房的一剎那，我立馬仰起脖子看了一眼天花板。鼻子酸酸的想，生活這所學校里，我們不缺愛與溫暖，但我們太缺「溫柔告別」這一課。」

這是當時的我，披著那一身白大褂生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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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因為我的老師囑咐那個患者要多吃香蕉，所以我去超市買酸奶時特意給她帶了幾隻。送去的時候，我說我們是老鄉，剛好我買多了也吃不完。在這個患者轉院那天，因為腹水外滲的關係，引流孔外的紗布總是貼不穩，我跑到一樓買了一卷膠布兩包棉墊給她。我記得她母親紅著眼睛拉著我的手，記得她的孩子為她洗腳時那雙小小的手。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偶爾想起，我希望她是奇蹟，希望多年以後在老家的某一條街道看到她。

興許是初入殘酷之地直面生死，興許因為她得的是我家鄉的地方病，興許是我小半生合風作戰看眾生而後抱定的那一點慈悲心，讓我對她如此。當時的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足夠溫柔，以為自己能平靜無愧的直面這一課。所以才落下「生死當前，溫柔告別」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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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不扎在自己身上，你永遠不知道有多疼」這句話是在大學課堂上我那位雷厲風行的外科教授說的，她在雲南省的乳腺外科領域算是番位列前之人，經手了那麼多病態的玫瑰，割捨了多少人的愛與痛，同為女性的她才說出這句話。聽課時的我無法理解，我相信同情心，同理心，我相信「有時去治癒，時常去安慰」。可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不是啊，縱然同情理解，但世界上真的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從醫生變為患者家屬，是我們不走到那一步便無法想像的處境。

我也曾以為自己的慈悲足夠供養自己溫暖的活下去。

可是啊，脫了白大褂，做病榻前的女兒，才曉得慈悲是對外的情懷，是惻隱之心，是高處伸來的垂憐手。那個教會我惜老憐貧，扶危救困，要買完夜歸人手中的鮮花，要捏著一把零錢走完北京路的人沒有教會我如何在掉入冰窖的時候不怨不懟的繼續愛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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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感謝這個世界，我曾溫暖過的世界，如今溫暖的擁抱了我。我在麗江因為一支舞結緣的姐姐第一時間從北京寄來了靈芝粉；母親手術那天，旁邊的阿姨讓出了病床，說方便我們晚上照顧；另一個阿姨走完了治療全程，出院的時候站在母親床前爽朗大笑著說「要堅持下去」。

身邊每一個可愛的人，彷彿都開始了一場尋寶遊戲，為了我的家。有機蔬菜，喂熟食的豬雞牛羊，鱘魚鱉甲，飛禽走獸，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所以啊，我只能努力著，一步一步地爬出來，在自己都濕淋淋的時候，用唯一風乾的那個衣角擁抱世界。在病友阿姨出院的時候送一個果籃，給她帶回家給心愛的小孫女；在我跑去後廚盯著師傅給母親攪無添加的玉米糊時候多做一份給母親同病相憐的阿姨。我只能在接受可愛的你們的善意的時候，告訴自己，要堅持呀，千萬不要辜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