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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什麼事情都和錢扯上關係?」

YAO.XIAO.YU

街角的餛飩店

文:姚小愚

我曾經以為每個窗戶後面都有一個不同的故事

但其實,它們如同樓宇和千篇一律的窗帘一樣,故事逐漸趨同

轉角處的餛飩店註定要被時間帶走

杭城的一月,散了鵝毛大雪,無聲中讓這個城市的顏色失了季節,白得異常靜默,就像凝滯的血流,以致讓人心裡長出凍瘡。小時盼著下雪,起床抬眼看見窗邊一片煞白就格外欣愉,現在心境不同,又行在異鄉,心思停在別處,便覺得這雪代表著凜冽與苦寒,毫無賞雪踏雪之興味,越發治不了心裡的煩愁。

聽人說,這場雪是繼08年大雪之後又一場大雪災。你瞧,10年了,日子飛快,就像雪化之後成的水,滲進泥土,卷進車流,抑或是蒸發在北風的當口,糊糊塗塗地就蒸融了,消失了。而這10多年來,自己也只是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一個大孩子,可歸根結底還是孩子,並無質的變化,各方面都還不能完全獨立,糊裡糊塗的,一年又一年,以至麻木。

飄雪、雪停、雪化,當雪完全化為擱淺在泥潭裡一些無力的水時,人也特別容易倒敘、緬懷,可往事中只剩凄厲的冷風。

本想切入正題的,可不知為何又忽然增加了這一段可有可無的描述,可如果刪去,便不能盡然表達我的心情,大抵這就是我的矯情。

這一學期,大概只與Z通了四五次電話,所聊主題,無外乎學習狀況、經濟現狀與個人未來。談起來,都讓人覺得挺沉重的。Z前不久就已經開始實習了,從事會計助理工作,而工作中所遇到的難題,大多都是有些棘手,都是學堂內從未遇見過的。且單位挺坑,工資待遇只不過兩千,今年只放年初一、二、三的年假。不過至少她現在能支持自己的一部分開銷了,倒也著實令我羨慕。我又於她不同,繼續當我的窮酸書生,每月必伸手向父母要一些錢,帶著慚愧無奈地花掉,再繼續伸手要。今年我們只見過一二面,日後見面機會註定是更少了,也許半年、一年,日子是越發得遙遠了,容不得我半點期待。

我與Z聊的重點,就是「錢」。對,就是錢,不了解我們的人,以為我們有多拜金,彷彿被金錢蒙蔽了雙眼,便一心只認得錢。實則不然。說來挺搞笑,我們這個年紀,對錢有什麼可擔憂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養尊處優的便是。我們的天空不是有父母頂著嗎?呵呵。

二十多歲,大學未畢業,便又忙著奔「前程」,自己始終還未經濟獨立,始終是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始終覺得心有愧疚,所做的不過是用暫時的努力換未來,未來多久才能到達?捫心自問,心下茫然。

以前我提到過Z的故事。Z鍾情於小海家的衣服,二、三百塊的衣服,對我來說,那價格雖不至於高不可攀,也確實真有些貴,於我而言,我覺得接受不起。然而Z也真是喜歡,每每上新,便控制不住要入手一兩件。回家Z的媽媽問起「這衣服多少錢」,Z就含糊其辭地說「不過就是幾十塊」。越長大越這般,試圖撒謊讓父母安心,可內心仍存的愧疚無法抹去。

因為父母掙錢不易。當孩子在外吃喝玩樂,極度迷戀某奢侈品牌,張口閉口向父母要錢,你可曾想過,你的父母正在狹小的車間的流水線上雙手機械地操作,視線都不敢亂移,在火熱的鍋爐間里加煤炭和柴火,汗水肆意,揮汗如雨。正因為是父母,只要有一份工作,即便是去當苦力,一天工資不過百,一月沒有一天休息,在講究產量的工廠里,活成鋼鐵與機械,運轉的動力就是你的學業,你的未來。

我與Z聊時經常講起,每每講起,總不免要感嘆一番,我們的父母,就是這樣的父母,支撐起一個還未達到小康的家,幾十年如一日,所掙的血汗錢,都是為了我們。

曾經好多次被人問,你們烏鎮人民特別有錢吧,富得流油的那種,那是他們誤會我們烏鎮人民。他們聽到的只是片面的,諸如烏鎮正在搞旅遊開發,然後就理所當然地認為烏鎮人民都格外富有,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烏鎮也有交通不便的鄉村,也有因病致窮的家庭,也有積勞成疾的父母。

前段日子回家,在公交車站又被人問,你是到哪個站,10塊送你去行不,我直接說我窮沒錢,這錢都能夠我全程的公交車回家了,她不屑地說:小姑娘你挺會過日子啊。我:???省點錢不好嗎?不是每個烏鎮人都很有錢的好嗎?

如果這路費是我用自己的雙手掙來的,我怎麼用都會開心,可事實上,我是向父母要來的血汗錢!

小時的夢想很簡單,就是想成為一名作家。記得很清楚,有天我跟我媽鬧,說要買《儒林外史》,我媽問,買來有什麼用,我說,多看書以後要成為一名作家。那時不切實際,幻想著靠賺稿費維持生計;長大後依然熱衷文學,選擇了文學專業,可發現資質平凡,創作不易,所得稿費也是寥寥,僅夠我幾頓飯,談何謀生。對於普通人而言,至少現在在我看來,文學並不是能謀生的出路。又是一介書生的虛胖文弱樣,好逸惡勞,更不願干體力活,想著父母每天在車間任勞任怨,拿著一份微薄的工資,不捨得吃不捨得穿,還要養活我。於是越發能理解父母掙錢不易,養家不易。想著何時才能經濟獨立,依我現實處境,恐怕是要再等幾年了。每每想起,便陷入無邊的痛苦中,感嘆自己無能。

前天吃中飯時我與X閑話。我說:「我商務英語翻譯可以申領中級證書了,這是好事,可是要錢,要三百多的申請費」,我又說「我口譯第二階段不想考了,畢竟又要出三百多塊錢」,她說:「你怎麼什麼事情都和錢扯上關係啊?」她其實挺煩我的,每次和她聊天,我掛在嘴邊最多的就是「錢」。但又控住不住,畢竟窮酸書生,最怕的就是出錢。讀書已經上升到一個境界了,那就是「讀窮了」,想來不免可笑,唏噓一番,又繼續讀書。

提到錢,這世間多的是勢利小人,你得勢了便巴巴得應承,你失勢了就在背後閑語。尤其是在鄉里農村,我痛恨那些街頭巷尾鄰里鄰外嚼舌頭的小人!

我家世代貧苦農民出身,祖輩不認得幾個字,父輩也不過只上了幾年小學,到了我這輩才出了個冒牌文化人。祖輩與父輩因沒文化,家業蕭條,又是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一直被鄉里小人鄙視、嘲諷。祖輩性格蠻橫,與鄉里人搞不好關係,父輩又是性格老實,唯唯諾諾不敢聲張。我打記事起,就活在「這是村頭誰家的傻子」的陰影中。

去年年末,我和我爸媽去村裡一家人家「吃上樑酒」,飯後有幾個男的女的就拿我家開涮,極盡諷刺之能事,「你家一個月買小菜的錢不用一百吧」「你爸香煙不吃酒不喝,去了集市買碗面都捨不得吧,兩塊錢的鹹菜肉絲麵捨得吃嗎?」忍無可忍,我爸紅著個臉,要說話要罵人也不敢的樣子,我那時看不過去,當場拍桌子叫囂,給他們臉色看!

這樣的取笑,再尋常不過了,這幾十年,我們家都是這麼被恥笑過來的,幾輩的人都不敢出頭,也活該自己家境不好,被恥笑,那是自然!我和Z通話時總是說這樣的事,說來不過是發泄罷了,其實也無濟於事,反惹得自己一天到晚犯愁。

Z說,要是家境好一點,那些人就不會再說閑話了,慨嘆一番,又悵然重新歸結於經濟問題。於是發誓要好好讀書,好好工作,待幾年後,反轉局勢,叫他們永遠閉上嘴。

現在用著父母的血汗錢,好好讀書,想著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啊,總會報仇雪恨。

可如今看來,二十幾歲,也毫無能力,也還未到時候,還得再修鍊好多年。只是苦了父母一輩,工作幾十年,從不會享受,每天粗茶淡飯,異常節省,身體也不佳,老得飛快。

又想起我動身離家的前天晚上,我媽說「明天早上幫你煮幾個雞蛋,帶去中午吃」,我嫌她節儉,就故意說「你就是為了省錢」。於是她下班回來就幫我買了6個麵包,一共花了13塊錢,我知道,那是她自己永遠都捨不得自己吃的。不免心寒。

我還記得的,是父母一碗肉總是要吃兩個星期,燉了又燉,燉到發黑、發硬,還兩個人推來推去,捨不得吃,一人說,你吃啊,另一人說,你自己要吃么吃好了咯。我在家時,是一兩個像樣的菜的,而我不在家時,大抵也只是冷飯熱了又吃罷了。

歸根結底,要好好讀書。

斷斷續續地寫了這些,其實其間也沒個必要聯繫,鬱結在心,只是想寫。大抵人只有在欣喜至極與鬱悶之極時寫出來的才會真正打動人吧。到此,暫且潦草落筆,繼續奔「前程」,可笑。

[YAO XIAO YU]

微信ID:chanmingqinghu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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