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絕戀》——在最冷最遠的世界盡頭,與你穿越生死
書名:《南極絕戀》
簡介:這是一個發生在南極的,在求生探險中,綻放出人性之美的愛情故事。
南極,一場墜機,婚慶公司老闆吳富春和高空物理學家荊如意相遇,兩個毫無共同語言的男女在南極腹地無人區冒險生存75天。在酷寒、沒有物質供應、隨處都是絕境的環境中,活下去已經變成每一天的最大願望。
富春的樂觀精神影響著憂鬱封閉的知識分子如意,他們互相支撐,生的希望面前彼此成全,75天,山崩地裂嚴寒飢餓無數次迷路,美麗的南極大陸終於開恩,吳富春找到了極光站,同時收穫了愛情。
精彩章節試讀:
這裡是西南極,除了海豹、賊鷗、企鵝,什麼都沒有。
沒有衛星定位儀,就算周圍有科考站,我們也找不到氣溫已經開始降了,我們沒有活路,只能等死十一月,西南極,德雷克海峽一帶,極晝。
富春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保險帶綁在飛機座椅上,臉朝下趴在一片雪地里。他解開保險帶,哆哆嗦嗦地往前爬了幾米,慢慢坐起身。
此時正值南極夏季,遠處群山冰雪消融了些許,裸露出成片的黑色岩石。除此以外,唯有白茫茫一片大地,日不落一片天空。
不遠處那架TwinOtterDHC-6小型飛機從中間斷裂成了兩截。飛機的左翼還連著機身,機翼上的引擎還在熊熊燃燒。整個右翼不知哪去了。這架飛機原本計劃從世界最南端位於智利的小城蓬塔,飛往南極內陸的俄羅斯前進站。
富春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他搓了搓已被凍僵的雙手,從頭頂開始摸起,一直摸到腳後跟。他邊抖邊摸,摸得很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來回摸了兩遍,這才確信自己的胳膊腿什麼的都在。
他鼓起勇氣,慢慢站起身,試著走了兩步,腳一軟,又坐下了。
他回望飛機殘骸,裡面傳出一聲凄厲的呻吟。
他沒有動。
又傳出一聲慘叫,他站起身,猶豫著向殘骸靠近。
這時飛機下面的雪地里發出一聲怪響,像悶炮,富春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腳下的雪只在表面結了硬硬一層冰,他大力一踩,硬結的雪面破裂,人立刻陷落到齊腰深的軟雪裡。他手腳並用,連滾帶爬,一口氣逃出二三十米,遠離了飛機殘骸,這才停下來。
他坐在地上,累得忘了哆嗦,回頭疑惑地望著斷裂的機艙。
機艙里又傳出一陣慘叫。
起風了,富春哆哆嗦嗦從衣兜里摸出一根粗大雪茄,咬開雪茄屁股叼在嘴上,發現身上沒有火,又放回兜里。
他就這麼盯著那個斷裂的機艙,始終不敢動一下。
兩隻賊鷗飛來,停在不遠處,一起望著這一幕。
富春在時斷時續的慘叫聲里思想鬥爭了好一會兒,這才站起身,小心翼翼向機艙靠近。
機艙里的呻吟聲越來越痛苦,他走近機艙,沒有進去。
他慢慢圍著飛機轉了一圈。
駕駛室的玻璃上全是血,引擎上的螺旋槳斷裂下來,像飛刀一樣斜插入機身。
他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從斷裂處進入了機艙。
從蓬塔起飛時,這架小飛機里總共有四個人:飛行員,一個年輕的金髮女孩,他自己,還有一個也來自中國的女人。
現在,插入機身的螺旋槳打在那個金髮女孩的背上,她側躺在地,鮮血從背後巨大的傷口中汩汩流出,絨線帽下的面額上還留有一絲生氣,眼睛睜著,望著富春。
富春望著她,手又抖起來,接著腿也抖起來,最後前胸後背一起抖起來。
他咬著牙,蹲下身,湊近金髮女孩,閉上眼,伸直手,摸了摸她的脈搏,已經不跳了。
他觸電似的縮回手。
機艙外面的風更大了,狂風從機艙斷裂處吹進來,發出瘮人的嗚咽聲。
呻吟聲從座位下傳來,他看到了那個中國女人。
富春走近被壓在變形座位下的女人,想用力搬開座位,但是失敗了。
他放開手,略微上抬的座椅往下一沉,女人立刻慘叫一聲。富春看到她的左腿被死死卡在座位下,整條腿外撇出一個誇張的角度,已經斷了。
女人抬起頭,臉色蒼白地望著富春,這時飛機下又發出了喀喇一聲響。
富春臉色一變,扔下女人,跑出機艙。
這次他跑了十幾米遠,惶恐四顧,未見異樣。
他想了想,趴下身,把耳朵貼在地上,未聞動靜。
富春觀察了機艙一會兒,裡面斷斷續續傳出女人的慘叫,他再次向它跑去。
他跑進搖搖晃晃的機艙,一把抓起自己的登山包,背在身上,又迅速環顧了一下,抓起那女人的登山包爬出機艙。
「喂!」那女人叫他。
富春站在機艙斷裂處,將兩個背包奮力扔到外面。
他跑回機艙,發現有個大行李箱離他不遠,便拖出來扔到外面。還有幾隻防水箱,富春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們一個個都扔到外面。
「混蛋!先救我啊!」那女人怒斥。
機身下又發出一聲巨響,富春嚇得迅速跑出機艙。
他站在機艙外面百思不解,哆嗦了一會兒,再次跑回機艙,女人正試圖把壓住自己的座椅挪開。
「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富春道。
女人放開紋絲不動的座椅,喘著粗氣,上半身慢慢躺倒。
富春再次咬牙切齒地去抬那個連同地板整個拗起來的沉重座椅,試圖抬起一條縫隙,能讓女人把腿拖出來。
「往外爬呀,把腿拔出來!」富春拼盡全力,雙手將座椅往上提。
女人試了試,腿還是被卡在座位下,筋疲力盡的富春緩緩鬆手,女人強忍不住,又發出一聲呻吟。
「沒救了。」女人道。
「剛才是什麼聲音?」他問。
女人搖搖頭。
「你走吧。」女人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道。
富春四顧,右手邊是嚴重變形的駕駛室,機長的座位後有一個滅火器。
他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機長。
機長背對著富春,垂著頭,被保險帶牢牢綁在座椅上。
前擋風玻璃上不僅有他的血,還有白色的腦漿。
富春縮回手,解下滅火器,交給女人。
「我喊一二三把它抬起來,你就把滅火器塞到椅子下面去!」他命令道。
女人痛苦地搖著頭,顫聲道:「我不行了。」
死去的金髮女孩望著這一幕。
富春望了一眼窗外越來越大的風雪,轉頭沖女人吼:「別說喪氣話!」
他雙手扳住座椅,雙腿叉開,猛提一股氣,暴喝一聲,拼盡全力將座椅抬起了大約十厘米。
女人忍住劇痛,在富春的暴喝聲中,趁機將滅火器塞進縫隙中。
富春慢慢鬆開手,連同地板整個拗過來的座椅再次彈壓回去,只是這次被滅火器頂住了,留下了十厘米縫隙。
女人試著將腿往外拔了一下,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這時飛機晃動了一下,下面又有一聲類似木板斷裂的喀喇聲,整個飛機陷了一下。
富春跳起來,跑出機艙,發現飛機四周的冰雪裂開了。
他趴在地上,往冰縫裡看,發現是流動的海水。
他倒抽一口冷氣,放眼望去,只見白茫茫一片冰雪連著天際,太陽斜掛在遠處連綿的冰山上。
陸地上怎麼會有冰山?隨即他想通了——這是墜毀在海冰上了。
他環顧四周,身後很遠處有一座尖頂的高山,整座山被冰雪蓋著,山腰處裸露出一大片黑色的岩石,富春明白,那裡才是陸地。
機艙開始傾斜起來,猛烈陷了幾下,過了一會兒似乎在冰面上卡住了,沒有再往下陷。富春捏了捏拳頭,盯著機艙吸了口氣,跺了跺腳,再次跑進機艙,扶起女人,從背後抱住往外拖。
女人咬牙忍了幾下,慘叫道:「放手放手,不行不行!我痛死了……」
富春道:「我們掉在海冰上,飛機下面的冰裂了,再不出去,就會掉進海里。」
「鞋子卡住了。」女人痛苦地咬著嘴唇,血從潔白的牙齒間滲出來。她痛得渾身哆嗦。
富春罵了句髒話,放開女人,趴在地上飛速解她鞋帶。
女人左腿誇張地外撇著,富春開始用力脫那隻鞋,女人左腿被掰動了,慘叫一聲道:「痛死了,你放手,這是南極,就算把我弄出去了,一場暴風雪就凍死了。」
「飛機上有黑匣子,救援會找到我們的。」富春道。
他硬生生將她的左腳從厚厚的雪地靴中拔了出來,然後跑到她身後,從背後抱起,使勁往外拖。
女人痛得渾身顫抖,流著眼淚鼻涕叫道:「你放手……啊!你放過我吧……啊!混蛋!你放開我……哎喲,哎喲,痛死了,你放開我,啊!啊!你放手!」
富春近乎殘忍地將女人拖出座椅,她痛暈了過去。飛機下發出一聲巨響,筋疲力盡的富春拖著女人的衣領,玩命往外爬去。他發現有個急救包掉在前面座位下,伸手一鉤,沒鉤到。
飛機又一沉,富春提起一口氣,拖著女人的衣領爬過機艙斷裂處,一直爬到機艙外的安全冰面上。女人的斷骨處被觸動,痛醒了,發出一聲難以形容的慘叫,又昏死過去。
富春一路拖著女人往外爬了三十多米才停下。他發現飛機下的冰裂縫中不斷湧出海水,機艙往下沉了幾次,又卡住了。
富春觀察了一會兒,咬了咬牙,再次跑進機艙。
他側躺在地上,伸直手臂,拼盡全力想把座位下的那個急救包鉤過來,可每次都只差幾毫米。那個金髮女孩和他面對面躺著,她睜著眼,像個活人那樣,靜靜凝望著他。
富春縮回手,望著金髮女孩,打了個冷戰。
他想起早上去找機長要求飛時,機長一開始沒答應,覺得暴風雪剛停,天氣難測,今天飛不安全,最好再等等。
富春想起自己是如何地堅持,並且答應多出一倍價錢。連續三天的暴風雪把他困在蓬塔,當時他心裡煩透了,只想早點談妥那些事回上海,鐵了心今天必須飛。
這架小型飛機是隸屬私人的,機長仗著經驗豐富,加上這個中國人出手闊綽,最終決定飛。
飛了,掉了。
金髮女孩看上去才二十齣頭,因為他多出的一倍價錢,她死了。
富春猶豫了兩秒鐘,放棄了急救包,站起身,橫抱起金髮女孩沾滿血的屍體,拚命向外跑去。
冰面加速傾斜起來,富春先是橫抱著屍體跳上承載飛機的冰面,喘了一口氣,發出一聲暴喝,又飛身躍過迅速變寬的冰裂縫,險險地落在安全冰面的邊緣。
他放下金髮女孩的屍體,低著頭,雙手叉著腰劇烈喘氣。屍體躺在地上,風吹亂了她披肩的金髮。
女孩死不瞑目地望著富春,富春伸手為她合上雙眼,過了一會兒,藍色的雙眼又睜開了。
斷成兩截的TwinOtterDHC-6緩緩滑入深不見底的南極海。富春跪在冰上,隔著濺滿血的玻璃,望著被保險帶綁在座椅上的機長隨飛機一同消失在海水中。
風越來越大,富春哆嗦了一下,感受到了南極的冷酷。
這時那個中國女人醒了。她睜開眼,見到一個逆光的身影向自己走來。漆黑的身影后是金黃的太陽,腳下是連著天的白色海冰,頭上是接著地的藍色天空。
富春走近女人,俯下身打量她。
「完了。」女人虛弱道。
富春直起腰道:「沒完。」
女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不會有救援了。」
富春掏出手機,發現沒有信號,自我安慰道:「飛機上的黑匣子有信號,我們在這等救援。」
「飛機連著黑匣子沉到海里去了,這裡離海岸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海水的深度應該在一千米以上,黑匣子的信號發不出去。」
「總會有救援搜索吧?」
「按照飛行時間計算,我們應該墜落在南極內陸,可現在卻墜落在海冰區,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我們早已偏離了航線。也許是一百公里,也許是兩百公里,也許更遠,如果按照航線救援搜索,是找不到我們的。」
富春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見海冰白茫茫一片像是大陸般連著天際。
女人望著金髮女孩的屍體,道:「這裡是西南極,除了海豹、賊鷗、企鵝,什麼都沒有。沒有衛星定位儀,就算周圍有科考站,我們也找不到。氣溫已經開始降了,我們沒有活路,只能等死。」
富春狠狠踢碎跟前的一堆雪。
女人看了他一眼。
富春抬頭望著遠處的那座高山道:「那裡是陸地。」
女人搖搖頭道:「去了也一樣,山後面還是山。這裡只有雪,只有風,只有石頭。」
兩隻賊鷗飛過來,向金髮女孩的屍體走去,眼睛卻盯著富春。
富春抓起一團雪,捏緊了,狠狠朝賊鷗扔過去。賊鷗仰起頭,雙腳立定,原地拍動著翅膀,朝著富春昂昂昂叫起來。
這裡的動物大多沒見過人,根本不怕人。
富春喘著粗氣把登山包和幾隻箱子歸攏在一處,護住金髮女孩的屍體。他累癱在地上,歇了一會兒,從登山包的側兜里摸出一個裝雪茄的木盒,數了數,還剩下九根。他咬開一根大雪茄的屁股,從登山包外面的小口袋裡摸出一個電熱絲防風打火機,慢慢燒紅了雪茄,緩緩抽了一口。他把餘下的八根雪茄拿出來塞進衝鋒衣胸前左邊的兜里,扔掉木盒。
那女人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渾身微微顫抖。
富春望著天邊。
「你叫什麼?」他緩緩地吐出濃重煙霧問。
「荊如意。」
「我叫吳富春。」
大難過後,在這片世界的盡頭,只剩下他們兩個癱在一米多厚的海冰上。
「你從哪來?」富春問。
「我從北極來。」如意答。
富春愣了一會兒道:「夠遠的。」
「研究極區高空物理,得兩頭跑。」
富春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大約二十八九歲,一頭長髮,臉型很好,戴著副眼鏡遮住了許多漂亮。看得出她不太在乎這個,素顏,沒有任何化妝的痕迹,長得很乾凈,嘴角透著冷,眼睛裡卻有一股稚氣。
「你去前進站幹嗎?」富春問。
「我是去前進站附近的一個野外無人地磁觀測站採集數據。」如意答。
「就你一個人?」富春問。
「就我一個人。」如意答。
「這一路你怎麼來的?」富春問。
「從北極的新奧爾松飛到世界最北的小城朗伊爾,再經過奧斯陸、巴黎、聖地亞哥,再到最南邊的小城蓬塔。」
「就你一個人這麼跑?」富春問。
「就我一個人。」如意答。
「咱在蓬塔見過。」富春道。
「是吵過。」如意糾正。
富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道:「所以這麼長的路你都過來了,接下來的就不算什麼了……走吧!」
如意沒反應過來:「去哪?」
富春指著遠處那座高山道:「那!」
風越來越大,正逢南極的極晝,二十四小時日不落,太陽運動軌跡成一弧線,每天在地平線上來回遊走。富春看了看錶——格林尼治時間晚上七點。
「去哪都一樣會死。」如意道。
富春蹲下,盯著如意看了一會兒,問:「你害怕了?」
他問得那麼輕蔑,如意抬起頭怒道:「掉下來都沒死,我怕什麼?」
富春擦了擦凍紅的鼻尖,如意捋了捋凌亂的頭髮。
這裡地處西南極的海岸線,太陽斜斜地貼在遠處的地平線上,空氣里瀰漫著純凈的寒風味道,陽光美得如夢如幻。這裡的海冰形態各異,有像餃子的,有像鐮刀的,這些奇形怪狀的海冰和一些小冰山混在一起,錯落豎立在整片被冰雪覆蓋的海冰上,在極晝的金色陽光中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色彩,就像是奇異夢境中的畫面。
幾隻威德爾海豹好奇地抬起頭,它們看到富春用行李箱的綁帶連起幾個箱子,然後用一根綁帶拖著最前面的一隻箱子在海冰上緩慢地走。
如意趴在最大的一隻箱子上,強忍著顛簸帶來的劇痛,被這隻行李箱雪橇拖著走。
金髮女孩的右手被綁在最後一隻行李箱上,壓著富春留下的腳印,在海冰上拖出一道淡淡血跡。
富春喘著粗氣,像個縴夫一樣,埋頭拉著這一大堆往前走。
他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累得腿肚子抽筋,慢慢接近了陸緣。
好多賊鷗被鮮血氣味吸引,飛了過來,停在冰面上,齊刷刷望著富春。
風停了,富春沒留意,又走了幾步,忽然感到一種恐懼。
他停下來,如意撐起上半身看著他。
富春覺得缺了些什麼,但他說不清楚。
他轉過頭,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忽然明白了。
「沒聲音了。」他道。
「什麼?」
「風一停,這裡就沒聲音了。」
如意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第一次發現世界原來是有聲音的,一旦各種雜聲全部消失了,現實世界就好像遠去了。
富春重新低頭走起來,雪地靴踩在厚厚的雪裡,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如意聽著富春的踩雪聲,感到一絲安慰。
富春走熱了,他解開衝鋒衣的拉鏈,回頭看如意,發現她緊閉著眼睛在顫抖。
富春停下腳步,脫下衝鋒衣,裡面是厚厚的衛衣和專業的背帶衝鋒褲。他把衝鋒衣蓋在如意身上。
氣溫開始降低,風卷碎冰,亂雪迷眼。雖已進入南極夏季,但氣溫依舊很低。
如意睜開眼,望著富春的背影,想起他倆在蓬塔時的初見。
當時一場暴風雪持續了半個月,所有飛機停飛。她每天在房間里寫論文,隔壁時時傳出一個男人的大嗓門。
他不停打電話,滿嘴是大爺。
「路演的稿子我看了!完全不行!別跟我說過程!大爺的!我只看結果!」
她忍了一天,忍了兩天,忍到第五天實在忍不住了。
她把他的門砸得砰砰響,門開了,房間里瀰漫著一股雪茄煙味。
「你打電話能不能輕點?」她怒火中燒,開門見山。
他沒反應過來。
「這裡牆這麼薄,你嗓門這麼大,從早到晚打電話,大爺的,顯擺你打得起國際長途是嗎?就是因為你這種二貨太多,有錢沒文化,素質低錢包鼓,害得大家被人看不起!」她越吼嗓門越大,樓下的服務生跑上二樓來看究竟。
他穿著睡衣,叼一根大雪茄,抖一條腿,乜視著憤怒的她。
她跺跺腳,轉身回屋,「砰」地關上門。
隔壁安靜了一小會兒,過了幾分鐘,她聽到他壓著嗓子,用自以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繼續打電話:「隔壁住著個妞,火爆得很,啊……是……唉……嗯,長得不錯,腿長……哈哈,對,屁股不錯,就是脾氣太臭……大爺的,這裡天天暴風雪,飛不了,心裡都有火……」
她絕望地合上筆記本,閉上眼,心想這蓬塔酒店的隔音實在太差了。
隔壁壓著嗓子的電話還在繼續:「什麼?上?沒勁,跟天上人間的小艾艾比起來,差太遠了……」
她狂怒地抄起一花瓶,狠狠向牆壁扔去。
嘭!啪!花瓶撞在牆上,碎在地上。
這下徹底安靜了。
風越來越大,如意被凍得腦袋發木。她想起傳說中伸手不見五指的白毛風,人一旦遇上會徹底迷失方向,不停在原地打轉,最後凍死在風雪中。
「喂!」她喊他。風聲越來越大,湮沒了她的聲音。
富春回過頭,如意發現他的嘴唇凍紫了。
「風大了!」她喊。
富春停下腳步,此時倆人已經走出海冰區,來到了陸地。一座陡峭的山橫亘在他倆面前。
如意喊道:「得趕緊挖個洞,躲在洞里!」富春點點頭,放開行李箱,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快!」如意喊。
富春打開登山包,摸出一把在蓬塔買的冰鎬。他迅速挖了幾下,發現陸地上的積雪只有幾十厘米厚,雪下是比鐵還硬的凍土層,冰鎬根本挖不動。
風越來越大,狂風吹起地上的細雪,可視距離瞬間不足五米。
如意驚恐地望著富春,富春想了一會兒,猛地拖起箱子,跑到一處背靠著山的凹地,然後迅速解開金髮女孩的屍體,將幾隻箱子豎起來,緊挨著插在雪地里,圍成一道屏障。他抱起如意,躲進屏障後的小小凹地里,然後將兩個大大的登山包一頭擱在豎起來的箱子頂上,一頭依著山。就這樣,一個由行李箱和登山包組成的閉合空間形成了。
富春從後面背風處的一道縫隙爬出去,在狂風中將地上的雪抓起,填入箱子間的空隙,拍實,又將一捧捧的雪拍在登山包搭成的屋頂上,填住縫隙,然後鑽回小屋。
如意嚇壞了,外面的風聲凄厲起來,一瞬間,南極仙境就變成了南極地獄。
富春用背頂住那道縫隙,不一會兒整個箱子小屋外面就被雪蓋滿了,裡面的光線一點點暗下來。富春緩緩離開那道縫隙,發現它已經被雪填結實了。
裡面變得一片黑暗,只聽到倆人急促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會兒,呼吸聲變得平緩起來。
如意忍住劇痛,挪動了一下斷腿。在狹小的空間內,她和富春保持著盡量遠的距離。
黑暗中倆人聽著對方呼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筋疲力盡的富春打起了呼嚕。接著如意也睡著了。
遠處,飛機墜毀的冰層碎裂處已被重新凍住。
厚厚的白雪一層層蓋上,埋沒了一切痕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些事實,被剝開後總是鮮血淋淋,他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罷了……
※麻煩你放手,不要這麼熱情,會嚇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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