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江山，舅舅害死親外甥

最新 02-05

保江山，舅舅害死親外甥

寒風瑟瑟，霜葉紛飛，深秋的南京城越發顯得肅殺寧靜，曹國公李文忠騎馬經過宮門口，近日因為藍玉、胡惟庸一案，朝中重臣牽扯甚廣，多達萬人，不獨大臣們人心惶惶，太祖也心情不愉，曹國公上奏章進諫也是如石沉大海。

他剛剛走到宮門口，正巧門內拖出了一具屍體，屍體身著正二品官服，烏壓壓的頭髮拖了一地。李文忠看到心中一驚，問抬屍的兩個小黃門，小太監說是某位大人因得罪皇帝在御前畏罪自殺了。

文忠明白，又是一個受到胡惟庸案子牽連的大臣，此時他的內心一片寒意，看來太祖是有意擴大這個案子的影響，藉此打壓朝中的一些舊臣，但朝廷才剛剛建立，四海還沒有肅清，太祖這就開始狡兔死，走狗烹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秋風的凌冽一陣陣吹進文忠的錦裘中，他下馬整頓好衣裳，打算進宮勸諫明太祖。

宮內，太祖正在和馬皇后商量事情，看見文忠進來，很是高興。李文忠的母親正是太祖的親姐姐，追封曹國長公主，他自幼喪母，從小跟著太祖在亂軍中長大，驍勇善戰。太祖很是喜歡這個外甥，曾賜朱姓，收他作養子。

明朝建立後，政權穩固，太祖也發福了不少，他歪坐在榻上，笑著說道：「文忠來了，你主管大都督府有兩年了，近日可得什麼趣事，說與你舅母聽聽，她最愛聽這些。」馬皇后也樂呵呵地招呼文忠坐下喝茶。

李文忠卻一臉正色地說道：「聽聞陛下今日又查處了一位重臣。」

太祖的笑意凝固在臉上，他說道：「今兒不在朝堂之上，我們家裡人在一起，不論國事，只論家事，你也不要把朝堂上那副倔脾氣帶到家裡來了。」又說道，「過幾日就是你舅母的生辰，你可有什麼新穎的點子給你舅母賀壽啊？」

文忠卻直生生地跪了下來，「臣李文忠有要事請奏。」說著，自懷中掏出一本奏摺。

太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也坐起來，命身旁的太監接過來，閱後緊皺眉頭，將奏章扔至一邊，說道：「我知道了，起來吧，你最近管理大都督府有些累了，先回府休息休息。此事容後再議。」

李文忠卻不肯起來，朗聲說道：「臣還有一事請奏。」

太祖不耐煩地說：「有話快說，朕還有政事要處理。」

文忠說道：「藍玉、胡惟庸一案牽連甚廣，如今朝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甚至吳王舊部也因此鋃鐺下獄，株連族人。叛臣賊子固然該殺，但無辜之人也罪不至死，懇請陛下寬容大量，減少殺戮。」

太祖臉色大變，站起來指著文忠怒責道：「小子膽大包天，一派胡言亂語。朕斬絕叛逆，與你何干？」

文忠毫無懼色，朗聲說道：「陛下殺盡功臣宿將，一旦邊疆有警，或內有叛亂，那時誰來為國效力疆場？願陛下三思。」

太祖勃然大怒，將案几上的茶具盡數揮去，大多砸在文忠身上，文忠凜然不動。馬皇后趕緊跪下求陛下息怒。

太祖氣得直念叨「豎子、豎子」，他說道，「你就不怕朕殺了你？」說著取下架子上的寶劍，三尺青峰指向李文忠，怒道：「朕現在就成全了，將你一道殺了，看誰敢再來嚕嗦。」

一旁的馬皇后嚇得三魂飛了兩魂，撲過來抱住太祖的腿，哭道：「陛下，文忠可是您的外甥！陛下一家親人幾十口，都早已亡故，只留下文忠一人，陛下怎麼忍心殺了文忠呢。」

朱元璋也紅了眼，說道：「殺了他也好，朕唯一的親人死了，朕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也不必管什麼其他人。」馬皇后苦勸不止，細數李文忠的少年事迹，「文忠從小就是倔脾氣，但他跟隨陛下多年，忠心耿耿，立下汗馬功勞，今日雖鬧小孩子脾氣，但哪個做舅舅的不都得包容外甥幾分。」又勸李文忠向太祖磕頭認過，可李文忠直著脖子不答。

慢慢地，太祖平靜下來，他垂下劍尖，對著李文忠冷笑道：「你以為守江山和打江山一樣容易嗎，你以為登上了皇帝這個位置，就還能和以前的弟兄一起嬉笑、玩笑，你知道皇帝的職責在哪裡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望著門外漫天飛舞的楓葉，聲音中有了悲意：「如今連朕的外甥都不和朕一條心，那外面那些不相干的老臣老將豈不是更要朕的命。」

李文忠低下目光，囁嚅道：「舅舅！」

太祖長長的嘆息，「你退下吧，今日的事情我會考慮的。」不容李文忠有異議，命侍衛將其趕了出去，說不想看到這個「不孝子」。

文忠走後，太祖向馬皇后傾訴：「是啊，文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前日給我上奏章讓我不要發兵征討日本，今日又勸我處理政務的時候不要依賴宦官，我看他明天連朕的吃喝拉撒都要管上一管。」太祖嘟囔了幾句，重新躺回床榻上，用袖子蓋住半邊臉，半晌突然說道：「到底是外甥，不是朕的親兒子，他只想著他李家今後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卻不想我朱家的江山怎麼辦。」

當天晚上，李文忠也是一夜未能安睡，他坐起推窗，屋外天高清白，寒風嗖嗖，霜花結滿了枯樹枝，他決定再寫份奏章，憑一身正氣以死相諫，必不能使功臣蒙冤，國家受難。臨行前，他囑託夫人，訓教好孩子，成人之後為國出力，才與妻兒泣別。

上朝的路上，兩旁的行人都在注目著馬上的李文忠，文忠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浩然之氣，覺得為了天下百姓，自己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都是大丈夫應所為。到了朝堂上，太祖打開奏摺，當他讀到「叛臣賊子，定誅無宥，惟鍛煉攀誣，濫殺無辜，人不自安，傷國元氣。」底下的群臣倒吸一口涼氣，紛紛為李文忠擔憂，然而鴉雀無聲的朝堂上卻突然響起太祖朗朗的笑聲：「哈哈哈，不愧是朕的親外甥，不畏強權，不懼生死，直言進諫，果然一個忠臣能將。」他連說三個「好」字，下殿走到李文忠的面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朕沒有看錯人，我朱家的孩子不僅在戰場上英勇非凡，朝堂上也是不輸他人。」對於奏摺後面提到的建議更是滿口答應，連連稱讚。太祖面對群臣笑道：「文忠的忠心朕看在眼裡，愛卿們的忠心朕也看在眼裡。事關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朕會思慮再三。」並且令大臣們都獻上自己的見解。

李文忠本抱著赴死的決心，但沒想到太祖竟是這般態度，簡直受寵若驚。退朝後，他坐在家中靜候佳音，果然等來一封御旨，稱曹國公主管大都督府多年，勞慮多累，不堪其擾，恐生重病；命卸去其職，賦閑在家，賜金銀若干，並且專門派了一位御醫為李文忠養病。

同時，馬皇后也派宮仆來安慰勸解李文忠，希望文忠好好養病，再為國效力。文忠身體健壯，神智也很清楚，他明白馬皇后的心意，也明白太祖好意，遂承恩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