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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社會上會有「歧視」?經濟學是這麼解釋的






圖片:《撞車》



歧視的根源是什麼?



知友:Manolo

(500+ 贊同,經濟學、博弈論話題優秀回答者)



從經濟學角度給個回答。幾十年來,經濟學家對歧視的解釋,都可以大致劃分到兩個層面:

第一層是非「壞」即「蠢」,在大的層面上區分「基於偏好的歧視」和「統計性歧視」;




第二層則是「理性的人都相似。不理性的人,各有各的蠢法」,探討歧視的具體形成機制。




接下來,我主要以職場為背景,舉一些例子來闡述已有的理論。實證文章,自己的專欄「輟耕錄」已介紹過許多了,歡迎關注。



第一層 非「壞」即「蠢」




至少 50 年前,經濟學家已經在研究歧視了。兩位諾獎得主,各自划出一種觀點,奠定後來研究的基礎。其中一位是貝克爾,他提出了「基於偏好的歧視(taste-based discrimination)」這個概念。




什麼意思呢?假如一個白人如此歧視黑人,這就意味著,他寧願損失一筆錢,也不要看到黑人。反映到招聘中,就是明明是黑人應聘者更有能力,能帶來利潤,他也選擇不要。



另一位諾獎得主就是鼎鼎大名的阿羅,提出了「統計性歧視(statistical discrimination)」這個概念。這又是什麼意思呢?還是拿招聘中的種族偏好來解釋:同樣是白人老闆,黑人應聘者。




現在,這個老闆不討厭黑人,但是他很擔心員工有犯罪經歷。假如黑人的犯罪率確實比較高,而這個老闆又看不到應聘者深入的個人信息,老闆就會基於膚色去判斷,傾向於不錄取黑人員工。




這兩種歧視很不一樣。再簡單一點概括的話,基於偏好的歧視,歧視就是目的;統計性歧視,歧視只是手段。



為了幫助知友分辨這兩個概念,我再舉一個例子:

同樣是不招女性。如果企業主不招女性的原因,單純是因為厭女,根本就不想看見女人,這就是基於偏好的歧視;如果企業主並不在乎性別,只是擔憂女性招進來以後懷孕生產,影響企業的利潤,這就是統計性歧視。




到這裡,標題為什麼叫非「壞」即「蠢」,理由已經出來了。如果我們大家認同,歧視常常是不好的、是需要糾正的。那麼,在這個意義上說,基於偏好的歧視是「壞」的。




那麼,為什麼說統計性歧視是「蠢」呢?從這個定義可以看到,如果企業能掌握應聘者的一切信息,統計性歧視根本不會發生。之所以會有這個現象,正是因為企業只能根據很少的信息,作粗略的判斷,難免「錯殺」。



正因為兩類歧視不一樣,我們對待兩類歧視的態度也不一樣。對第一類歧視,尤其是基於偏好的性別歧視、種族歧視等,大多數人都是深惡痛絕;對第二類歧視,很多人會覺得更加「情有可原」。




從定義上來看,既然第一類歧視根植於人的偏好之中,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變人;既然第二類歧視的原因是企業或學校等機構缺乏信息,通過提供更多信息,我們可以緩解這類歧視問題。




不過,這裡還剩下一個問題:實踐中,我們怎麼分辨這兩類歧視?實話說,這是個難題。




以種族歧視為例,一開始,大家將工資數據拿出來,然後控制教育、年齡等變數,聲稱剩下的差距就是歧視。可是,經過反覆論爭之後,大家發現這個變數實在是控制不完。




接下來,大家就招募膚色不同、其它條件相近的實驗者,跑去辦手續、買車等等,用區別對待的程度反映歧視。




可是,既然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那我們也沒法指望世界上有兩個除了膚色、其它方面一模一樣的人。說到底,還是變數控制不完。




再接下來,經濟學家繼續開腦洞,製造一大堆其它地方都相同,只有名字不同(名字能反映種族)的簡歷到處投遞,然後根據企業的回應來看歧視。再一次,又有學者質疑:我們怎麼知道,名字本身不會傳遞出種族和簡歷項目之外的信息呢?



說到底,這個問題的根源在這裡:因為我們沒有辦法直接觀察到偏好,所以,我們只能把我們能想像到的、反映其它信息的統計性歧視排除掉,然後聲稱剩下的那部分可能是基於偏好的歧視。




假如觀察到種族間工資有差距,我們先考慮教育,再控制犯罪,再控制工時,等等。最後實在是找不到其它解釋因素了,我們再說,剩下的很可能是基於偏好的歧視。這類探索,永無止境。




第二層 理性的人都相似。不理性的人,各有各的「蠢」法



這裡,我是在經濟學的意義上使用「理性人」這個詞的:理性的人或企業,能夠收集充足的信息,並據此作出明確的判斷。可是,現實中的人和企業並非如此。




他們常常要根據有限的信息,在局限的條件下決斷。不同的決斷方式,也會導致不同形式的歧視問題。當然,這部分更多地是在回答「統計性歧視」的根源是什麼。經濟學家一般不深究偏好,這部分更多是其它學科的研究內容。




第一點是自我實現的歧視。

再讓我舉一個職場的例子:假如性別歧視已經存在,女性很難晉陞到高層。中層和基層的女性看到這點,就會掂量自己努力付出的價值。如果覺得自己的付出,無望得到諸如晉陞在內的回報,她們也許就會選擇更少的工作,把重心放到家庭上。




結果,「女性更重家庭,不重工作」就會成為事實,她們更少晉陞高層,也就顯得「理所當然」。可是,大家沒有意識到:如果不是已有的歧視這一層枷鎖,有許多女性本來會更看重工作、有足夠能力晉陞高層的。




第二點是基於偏好的歧視導致統計性歧視。

這是個經典的例子:假設有一 HR,對男性只看重能力,對女性同時看重能力和外貌。這導致一部分能力沒那麼強,但外貌出眾的女性進入企業。結果是企業內部,男性的平均工作能力比女性要強。




現在,來了一個新的 HR,看到這個情況,他 / 她根據這一情況斷定:男性的平均能力是更強。此時,哪怕新 HR 在招聘中不偏不倚,對男女都只看能力。由於企業內部的情況的影響,他 / 她也會更傾向於招「能力更強」的男性。




第三點是「千頭萬緒,似我者生」。

假設企業現在招人,對各方面能力和素質都有要求。這可讓 HR 頭疼了:又要團隊協作,又要專業能力,還要領導力,這麼多維度,怎麼判斷得過來呢?假設這個 HR 是黃種人,因為文化等原因,他 / 她很可能覺得:判斷背景和自己相似的應聘者,實在是要更容易一些。




於是,同樣是黃種人,儘管各方面水平可能沒那麼高,但考察起來容易,入職概率更大;其它族裔,儘管水平可能要更高,但考察起來費事,入職難度更大。歧視應運而生。




第四點是信號中的噪音大小也會導致歧視。

同樣是企業招人,能力達到一個水準就要。現在,兩撥應聘者,一撥大學畢業,有很多經歷可以反映能力;另一撥自學成才,很多經歷都難以確切證實。如果標準定得高,後一撥人面臨歧視:大學畢業的應聘者,能拿出來反映能力的經歷很多,更容易達標;後者向 HR 發送的信號,「噪音更大」,實在難以判斷達標沒有。




不過,如果標準低,被歧視的也許反而是前一撥:能反映他們能力的經歷太多了,判斷出他們沒達標,相應也更容易。




第五點更微妙:歧視可以部分解決道德風險問題。

這也是個經典的模型:企業技術更新換代,要求工人投入成本適應新技術。不同的工人,在新技術下的產出不同。如果企業無法完全觀察到工人的投入,以下辦法,可以部分解決工人投入偏低的問題:隨便找一個要求(可以和適應成本、生產能力等都沒關係),給達到要求的員工上新技術、給高工資;達不到的用舊技術、給低工資。




為什麼?雖然歧視的因素和產出等沒關係,但是,選擇達到要求的,是高產出工人的概率更大。




第六點與其說是歧視的根源,不如說是歧視的一種形式:歧視,還可能意味著以不同的方式解讀同樣的信號。

在之前的一個答案中,我介紹了 2017 年的一篇研究,其中提到:基本特徵相同的男女醫生,同樣是做好了一台轉診手術,男醫生以後收到的轉診數量增加更多,手術費上升也更多;同樣是做壞了一台轉診手術,女醫生以後收到的轉診數量下降更多,手術費減少的幅度更大。總之,有限的信息可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導致歧視,歧視本身也包含了區別性地解讀信息的行為。




最後做個總結。




經濟學上,一般將歧視分成「基於偏好的歧視」和「統計性歧視」兩類,前者以歧視為目的,後者以歧視為手段,本質是不完全信息下的決策。區分兩類歧視很難,但正確的政策,需要考慮兩類歧視的不同性質。




具體來說,信息不完全,可以多種不同的方式導致歧視;歧視,本身也代表了差別性地解讀信息的方式。




至於基於偏好的信息根源為何,這一點更多是其它學科的研究內容。文章的結尾給出了兩部分對應的參考文獻,基本按順序和原文各段對應。




參考文獻:


Becker, Gary S. The economics of discriminati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0.


Arrow, Kenneth. "The theory of discrimination." Discrimination in Labor Markets 3.10 (1973): 3-33.


Guryan, Jonathan, and Kerwin Kofi Charles. "Taste‐based or statistical discrimination: The economics of discrimination returns to its roots." The Economic Journal 123.572 (2013).


Coate, Stephen, and Glenn C. Loury. "Will affirmative-action policies eliminate negative stereotypes?."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93): 1220-1240.


Neilson, William, and Shanshan Ying. "From taste-based to statistical discrimination."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129 (2016): 116-128.


Bagues, Manuel, and Maria J. Perez-Villadoniga. "Why do I like people like me?."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148.3 (2013): 1292-1299.


Morgan, John, and Felix Várdy. "Diversity in the workplace."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99.1 (2009): 472-485.


Fang, Hanming. "Social cultur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1): 924-937.


Sarsons, Heather. "Interpreting signals in the labor market: Evidence from medical referrals." (2017).




知友熱評




原則上來說的話,競爭壓力足夠大的情況下第一類歧視會消失……




劉鎮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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