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真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
文/——夜半鐘聲到客船
——正文——
假如可以穿越到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朝代,你會選擇哪朝?可能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強大統一的漢、唐,
我,則願意穿越到宋朝。
宋朝,是中國歷史上,乃至整個人類文明史上最為偉大的王朝之一,在他所處的319年時間裡,創造了前無古人的偉大文明。
遺憾的是,時至今日,很多人對宋朝的印象還停留在「積貧積弱」這四個字上,一提起宋朝,人們想到的就是澶淵之盟、靖康之恥。
確實,宋朝自始至終都生活在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威懾和包圍下,其版圖也是中原歷代王朝中最小的,但在這樣的環境下,宋朝卻創造了中國古代歷史上最為輝煌燦爛的文明。
外國史學家無比驚訝中國早在1000多年前就有宋這樣一個朝代,著名史學家陳寅恪先生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黃仁宇先生在《中國大歷史》中說「歷史進入了宋朝就好像從古代進到了現代」。
法國學者謝和耐斷定,在宋朝尤其是在13世紀,透出了中國的近代曙光。
——01——
宋朝經濟高度繁榮,農業、商業、第三產業都非常發達,宋朝是中國古代唯一長期不實行「抑商」政策的王朝。
宋朝立國不久,即治坑礦、組織茶鹽開發,大量從土地中解放出來的農民投入商業手工業中,民間經濟突飛猛進。
宋太祖趙框胤號召人們「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這一導向使商業大潮興旺,商貿迅猛發展。北宋時期全國大量開採金、銀、銅、鐵、煤等礦藏,全國各地出現了世界歷史上最早的製造工廠和加工工廠,如造船廠、火器廠、造紙廠、織布廠、各地的官窯等。
因為經濟的空前繁榮,宋錢幣鑄造量非常大,宋神宗時全國年鑄幣506萬貫,而唐朝極盛的玄宗朝年鑄幣32萬貫,宋幣是當時周邊各國最喜歡最堅挺的貨幣。
咸平元年,公元998年前後,民間出現了全世界最早的紙幣「交子」,後來由政府發行。公元1024年,宋朝廷開始發行可以劃賬的票據,類似與今日的國債,每種都有兌現日期,後來其施用範圍愈來愈廣泛,票據的使用為商業繁榮提供了便利條件。
商貿經濟的繁榮帶來人口特別是城市人口的持續增長,南宋時臨安人口最多達200餘萬,直到1920年時,上海的人口才達到這一數字。
豐厚的社會財力使得宋朝廷既不必求苛稅於民又能保證政府收入,這就極大緩和了社會矛盾,進入了治理國家的良性循環。
宋朝的經濟,尤其是第二,第三產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達到了空前高度。公元1077年,北宋稅賦總收入共7070萬貫,其中農業的兩稅2162萬貫,佔30%,工商稅4911萬貫佔70%。
宋時國貧民富,大量財富在民間,中國的最早的資本主義萌芽,誕生於宋強盛的商業浪潮中。
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除了造紙術外,其餘三項——指南針、火藥、活字印刷術均出現於宋朝,唐宋八大家六位在宋朝,宋代的數學、天文學等都處於世界一流水準。
——2——
宋朝是一個高度福利化的社會,一個宋朝人,從懷在母親肚子里開始,到出生,到受教育,直到老年,都會得到國家政策照顧。
公元1138年5月,宋朝在全國範圍推行了《胎養助產令》,孕婦及腹中嬰兒享受國家法律保護,對貧民家的嬰兒,朝廷專門照顧,出生時會幫忙找出生婆,生下來之後,「有不能養育者,給錢養之」,棄嬰則全部被國家收養。
小孩長大到了一定年齡,該入學了,在教育方面,宋朝各地官辦學校不收學費,有的縣像征性的征一二錢,貧困地區交不起的學子朝廷予以減免。
如太學(相當於現在的雙一流重點大學)這樣的重點學校,讀書不僅不交錢,每月一個學子還能領到一千文錢,「孤寒士子」在校外沒有房住的,朝廷提供免費提供食宿。
南宋人受教育程度非常高,全國的文盲很少少,史載「人人尊孔孟,家家誦詩書」,南宋葉適記錄當時幾乎家家都能著書:「今吳、越、閩、蜀,家能著書,人知挾冊。」,《輿地紀勝》記錄農村「家樂教子,五步一塾,十步一庠,朝誦暮弦,洋洋盈耳」。
在對社會弱勢群體的救助方面,宋朝廷也盡心竭力:「鰥寡孤獨無依靠者,殘廢疾病難以為生者,依臨安例,官司養濟」。宋朝幾乎沒有乞丐。
《宋史》記載:「若丐者育之於居養院;其病也,療之於安濟坊;其死也,葬之於漏澤園,遂以為常」。所謂「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是職能不同的社會福利機構。對於因天災、戰爭等原因造成的饑荒,各州縣都置有「義倉」、「廣惠倉」等非常完善的應急糧庫,以便及時發放糧食救助災民。
生活在宋朝,你可以在夜市擼串,可以去看戲聽歌,可以曲酒流觴,宋代是一個讓百姓有幸福感的朝代。
——3——
宋文明不僅是中國古代文明的頂峰,也是同時代世界文明的頂峰。勾踐誅文種,劉邦殺英布,呂后殺韓信,宋太祖趙匡胤的過人之處,在於他成功地跳出了野蠻的傳統,沒有對後周的皇帝、文武大臣採取殘酷鎮壓殺戮的手段,而是採取尊重的態度。
他封后周皇帝柴宗訓為鄭王,對後周皇室成員給予優厚的待遇,對後周的大臣幾乎全部啟用,連宰相也仍然由後周的宰相王傅、范質、魏仁浦擔任,甚至對圖謀造反的楊承信、郭威妃子的弟弟楊庭璋等人,也不予追究。
趙匡胤實行以文治國、以仁治國,大力起用知識分子來治理國家。 宋朝皇室實行「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的政治綱領,堅持與文人共治天下的制度,尊重文臣,不得加賦,不準殺害知識分子,不準株連無辜。
有了對個人生命的保障和「與皇帝共天下」的責任感,宋代士大夫表現出了強烈的社會擔當朝臣勇於直言,范仲淹、王安石、司馬光、歐陽修、蘇東坡等名臣輩出群星燦爛,皇帝虛心聽取意見,宋朝「容受讜言,養成臣下剛勁之氣」的做法,成了一種傳統,造就了極度開明的社會氛圍。
建隆元年的一天,宋太祖正在後苑彈雀,一位官員稱有急事求見。趙匡胤急忙跑出來接見,卻發現所奏不過是平常之事。
太祖很不高興,說,你這根本不是什麼急事,卻害得我停止彈雀跑出來一趟。
那位官員說:「臣以為尚亟於彈雀!」武人出身的趙匡胤勃然大怒,順手抄起一傢伙事兒砸在大臣嘴上,打落兩顆牙齒。那位大臣拾起牙齒,裝入懷中。
趙匡胤罵道:「汝懷齒,欲訟我乎?」你還想告我嗎?
大臣不急不忙地說:「臣不能訟陛下,自當有史官書之也!」
趙匡胤一聽馬上冷靜下來,立即換了副笑臉,給這位大臣賠了不是,並且賜金帛以表歉意。
宋太宗時期,一個縣尉竟然上疏,說皇帝的后妃太多了,應該減少點。
皇帝聽了,感覺自己很委屈,他對大臣說:「內庭給事二百人,各有執事,而洒掃亦在其中,若行減省,事或不濟,蓋疏遠之人所未諳耳。」
就是說,加上掃地的做飯的,我後宮一共才有二百人。要是再減少,人手就不夠用了。地方小官,對宮內情況不了解啊!
宰相想以「妄言」罪處理此官,
太宗卻說:「以言事罪人,後世其謂我何?小官敢論宮禁之事,亦可嘉也。」
宋真宗時,因為國家救災不力,田錫曾這樣批評皇帝:「陛下為民父母,使百姓餓死,乃是陛下孤負百姓也。」宋真宗並不以為冒犯,反而聽取了他的建議。
南宋時,漳州通判王邁更為離譜,居然對著宋理宗破口大罵他老爹宋寧宗:「天與寧考之怒久矣。麴櫱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曠不視事,道路憂疑,此天與寧考之所以怒也。隱、刺覆絕,攸、熺尊寵,綱淪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與寧考之所以怒也。」話說到這個上,即使在唐朝,可能也要掉腦袋,在宋朝卻安然無恙。
宋高宗時,更有監察御史方庭實對皇帝宣傳民主理念:「天下者中國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萬姓三軍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皇帝也沒能拿他怎麼樣。
宋真宗時,有一年大旱,有一個叫王行的讀書人,在路上指著宰相王旦大罵:「老百姓都過不下去了,你還領這麼高工資,你好意思嗎?」拿著書本朝王旦砸去,正好打到腦袋上。宰相的左右人等上前抓住王行,想要送官,王旦卻說,他說的有道理,把他放了。
北宋大學問家程頤說「本朝超越古今者五事」:
一是「百年無內亂」;
二是「四聖百年」—開國之後的太祖、太宗、真宗、仁宗四位皇帝都比較開明;
三是「受命之日,市不易肆」,改朝換代的時候兵不血刃,沒有驚擾民間傷害百姓;
四是「百年未嘗誅殺大臣」—100多年裡沒有誅殺過一位大臣;
五是「至誠以待夷狄」,對周邊少數民族採取懷柔政策。
宋朝,是一個柔和、厚道,讓百姓感到有尊嚴的時代。
——4——
宋朝高度開明和福利的社會贏得了民眾對國家的發自內心的忠誠,湧現了中國歷史甚至全世界歷史上最多的忠臣。軍事實力強盛一時的蒙古征服亞歐各國時間非常之短,而滅南宋則用了近半個世紀。
公元1234年,蒙古人發動了入侵南宋的戰爭,1268年忽必烈以左丞相伯顏為統帥,命劉整與阿術率軍攻打襄陽,血戰5年,在目睹元軍血屠樊城後,為保全襄陽全城百姓守將呂文煥開門投降。
元軍一路南下作為示威和恐嚇對常州進行了殘酷的屠城,1276年元軍攻陷臨安,謝太后與宋恭帝投降。
隨後陸秀夫等擁立7歲的宋端宗在福州即位,文天祥、張世傑與陳宜中等大臣變賣家產招募人馬繼續在江西、福建與廣東等地抗元。1278年南宋朝廷退至廣東崖山。
1279年3月18日,元將張弘范和李桓在崖山攻滅南宋海軍,陸秀夫背著年僅8歲的小皇帝宋幼主趙昺投海而死,張世傑舟覆而亡,沿海地區「士民蹈海而死者數十萬」,蒙古臣相脫脫記錄「越七日,屍浮海上者十萬餘人」。數十萬的學子百姓及官員隨小皇帝一起跳崖自盡殉國,其勢悲壯山河!
在南下攻宋的過程中,蒙古軍隊屠殺了1800萬人,中國北方地區有90%的漢族平民慘遭遭屠,蒙古鐵騎屠城屠民南方損失尤烈。
《宋史》載「襄陽飢,人相食。揚州谷價騰踴,民相食」。1279年蒙古人兩度攻陷四川成都,隨即展開大屠殺,「城中骸骨一百四十萬,城外者不計」(元賀清泉《成都錄》)。「蜀民就死,率五十人為一聚,以刀悉刺之,乃積其屍。至暮,疑不死,復刺之」,在殺戮下近7000萬人口在戰火屠戮中喪生。
在這種暴力中,南宋臣民並沒有被嚇倒,書院里文弱書生都拿起武器,在南宋亡後,還有許多城上依然飄揚著大宋的國旗,在南宋亡了近十年,蒙軍才攻破飄揚著南宋國旗的不屈之城——四川凌霄城。
崖山之戰後,無數的人得到「國家」正式亡國的消息,他們在悲痛絕望中為自己所深愛的祖國舉家自殺,人數多的無法具體統計:「多舉家自盡,城無虛井,纜林木者,累累相比。」
如此亡國,亘古未有,
如此悲壯,催人淚下。
天地為愁,草木凄悲。
宋,是一個讓百姓誓死追隨,讓臣民依依不捨的文化王朝;宋,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的鶯鶯曲調;宋,是「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的往複沉吟;宋,是「接天連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一湖美麗。
山巒綿延,斜陽西照,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那就灑縷愁思,寄與流水吧。
岸闊檣稀波渺茫,
獨憑危檻思何長。
蕭蕭遠樹疏林外,
一欄江山帶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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