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的霸王夢，在雞飛狗跳中被現實擊碎

最新 02-05

上回說到，蝸居漢中的劉邦，採納了韓信的計謀，成功從漢中反攻關中。那麼這段時間，項羽又在做什麼，對於劉邦的驚天之舉，又有何反應呢？且容少史公繼續講述……

文少史公

公元前206年春，天下諸侯的總舵主——西楚霸王項羽，在欣賞完長達三個月的阿房宮大火後，帶著從秦宮搶來的金帛珠寶和美女，浩浩蕩蕩走出函谷關，大搖大擺地回到楚國都城彭城（今江蘇徐州），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項羽除了發號施令的本職工作之外，主要有兩項業餘愛好，一是到楚國的父老鄉親面前各種嘚瑟炫富，一是陪伴他心愛的小美人虞姬。

徐州項羽戲馬台。

然而，舒心的日子總是過不了太久。項羽安排停當的天下秩序，維持了不到兩三個月，就亂成了一鍋粥。項羽只得重新開始了戎馬倥傯的生涯……

田氏三兄弟

最先公開向項羽發難的，是位於彭城以北的齊國。

春秋中後期的齊國疆域圖

齊國是位於今天山東北部的一個古國。最早由周武王分封，第一任國君就是著名謀臣姜子牙。齊國靠近大海，有魚鹽之利，在姜太公的經營下，沒過多久就成為了一個經濟繁榮的強國。到周公旦東征殷商殘餘勢力時，齊國被賦予了征討東方不法諸侯的特權。春秋時期，齊國在管仲的治理下，經濟更加發達，齊桓公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成為了春秋第一霸主。

齊桓公死後，齊國內亂不已，到戰國初年，大夫田氏取代姜姓，成為齊國國君。戰國中期，齊國軍隊在孫臏的統帥下，打敗了霸主魏國，齊國經歷了威王、宣王、湣王三代國君的強盛時期。到湣王后期，齊國窮兵黷武，損耗國力，導致燕將樂毅率五國軍隊伐齊，幾乎攻佔齊國全境，後來雖然復國，但從此一蹶不振。戰國末年，齊國被秦國「遠交近攻」戰略所收買，坐視其他五國被秦吞併，始終置身事外，不予援助。五國滅亡後，齊國孤立無援，最後一任國君田建只能向兵臨城下的秦軍投降。

位於齊國臨淄的稷下學宮是諸子百家的學術中心，中國最早的高等學府。

當陳勝、吳廣舉起反秦義旗後，在齊國故地享有盛譽的舊王族田儋、田榮、田橫三兄弟復辟齊國，立田儋為國君，並積极參加反秦戰爭。在陳勝失敗後，齊國一度在各路起義軍中以盟主自居。

秦將章邯在擊敗陳勝、吳廣之後，圍攻魏國，齊王田儋親率大軍來援助，被章邯擊敗，田儋戰死，章邯軍乘勝進攻齊國，田榮收拾殘軍撤退，被秦軍圍困在東阿，後來楚國項梁趕來救援，大敗章邯軍，解了東阿之圍。

然而，就在田榮被圍困在東阿時，齊國大臣田角、田間聽說田儋戰死，就擁立了末代國君田建的弟弟田假為齊王。田榮得知這個新消息後，大為震怒，從東阿解圍之後立即攻擊田假，田假逃亡楚國，田角、田間逃亡趙國。田榮就擁立田儋的兒子田市為齊王，自任丞相，田橫為大將。

此時，項梁把章邯圍困在濮陽，請求趙國、齊國出兵作戰，然而田榮開出的條件是，要楚國殺了田假，要趙國交出田角、田間。楚國、趙國自然都拒絕了這一無理要求。後來，章邯反擊，項梁戰死，繼而趙國遭到秦軍圍困，楚趙兩國都因此而怨恨齊國，齊國從此孤立在反秦同盟之外。

齊國與楚國商談出兵事宜時，楚國派出的使節是宋義，雖然齊國最終沒有出兵，但是宋義與齊國君臣的關係相處得特別融洽，後來他又在齊國的大力推薦下，當上了楚軍主帥。宋義在援趙途中按兵不動的同時，他的兒子被齊國禮聘為大臣。後來，項羽殺死了宋義，並且派兵進入齊國境內，追殺宋義之子。因此，項羽與齊國田榮之間存在很深的仇怨。

當項羽揮軍北上援趙時，田榮的部下田都、末代齊王田建的孫子田安，不滿田榮的見死不救，率軍離開齊國，跟隨項羽參加了巨鹿大戰。

後來項羽分封諸侯時，把齊國一分為三，原齊王田市遷往膠東，成為膠東王。並分封跟隨他打天下的田都為齊王，統治齊國中部；封田安為濟北王，統治齊國西部。

紅線內是戰國以來齊國的大致疆域，臨淄是齊國的都城，即墨是項羽分封的膠東國都城，博陽是濟北國的都城。

田榮對這種分封結果十分憤慨，他命令侄子田市繼續做齊王，待到田都來接手齊國時，他就發兵攻打，田都戰敗，逃往楚國。在田榮追擊田都時，田市由於害怕項羽，偷偷跑到膠東去做膠東王，這又引起了田榮的忌恨，於是田榮乾脆殺掉田市，吞併膠東國，自己當齊王。

在位於今天山東巨野縣一帶，當時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叫做巨野澤，澤中潛伏著一股水匪，頭目叫做彭越。巨野澤位於楚、魏、齊的三不管地帶，因此彭越的軍隊並不屬於任何一國，項羽分封諸侯，自然沒他的份，但是彭越手下有一萬餘人，力量不容小覷。田榮當上齊王后，立即招安彭越，封他為將軍。

不久，田榮、彭越擊殺了濟北王田安，整個齊地都落入田榮手中。田榮率先發難，打亂了項羽安排的天下秩序，引發了霸王的震怒。

張耳與陳餘

張耳和陳餘原先都是魏國的名人，兩人有著生死不渝的患難友誼。張耳比陳餘年紀大得多，陳餘對待張耳，就像兒子侍奉父親一樣。

在《史記》中，司馬遷把張耳和陳餘放在同一篇列傳里記述。

張耳原先是信陵君家的門客，信陵君死後，他就居住在外黃（今河南民權縣），青年劉邦曾經追隨張耳遊歷四方，在外黃一住就是幾個月。秦滅魏以後，張耳與陳餘改名換姓，一起逃亡到陳地（今河南淮陽縣）。

後來，陳勝、吳廣起義，打下了陳地，張耳和陳餘就一起去拜見陳勝。在二人的勸說下，陳勝命他的部將武臣率領三千兵馬，在張、陳的協助下，去往黃河以北的趙國故地擴張領土。

由於張耳、陳餘久歷四方，十分熟悉趙國的情況，用三千兵馬很快就打下河北幾十座城池。後來，陳勝對在外打仗的將領十分猜忌，武臣就在張耳、陳餘的擁戴下，自立為趙王。再後來，趙王武臣被部下殺害，張耳、陳餘就擁立原趙國王室後裔趙歇為趙王。

秦將章邯擊敗項梁後，轉而進攻趙國，趙王趙歇和張耳被重兵圍困在巨鹿（今河北邢台）。而此時，陳餘正在巨鹿以北的常山（今河北石家莊）收編殘軍，聚攏了好幾萬人。張耳立即向陳餘求救，陳餘到達巨鹿外圍後，見秦軍勢大，不敢輕進。張耳就派人責問陳餘，為何擁兵數萬，卻不肯相救？陳餘對使者說，此時進軍，只能是白白犧牲。張耳的使者繼續責難陳餘，陳餘就給了使者五千軍隊，結果一到前線就頃刻全軍覆沒。

巨鹿之戰示意圖

巨鹿之圍被項羽解救後，張耳與陳餘終於見面。張耳責備陳餘不肯相救，並且追問使者的下落，陳餘以實相告，張耳不信，認為是陳餘殺了使者。陳餘大怒，對張耳說：「沒有料到您對我的怨恨是如此的深啊！難道您以為我捨不得放棄這將軍的職位嗎？」就解下印信，推給張耳，張耳一時驚愕不肯接受。

不久，陳餘起身如廁，身邊的幕僚勸張耳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於是張耳就收取了陳餘的兵權。一會兒陳餘回來，又怨恨張耳不辭讓就收繳了印信，一氣之下率領數百人離開趙國，隱居河岸湖畔，以漁獵為生，從此二人反目為仇。

後來，張耳跟隨項羽西入關中。項羽分封諸侯時，原趙國一分為二，趙王趙歇遷徙為代王，割據西北部；立張耳為常山王，統治東南部。項羽聽說陳餘隱居在河北南皮一帶，就封他為侯，領地三個縣。陳餘對此十分不滿，說：「我與張耳功勞相當，張耳封王，我卻只封了個侯，項羽太不公平！」

位於河北井陘關的陳餘墓。

所以，當田榮自立為齊王，公開反楚時，陳餘與他一拍即合，兩人聯手起兵攻打常山王張耳，張耳兵敗逃走。陳餘迎立代王趙歇為趙王，而自立為代王，但是自己不去代國，在趙國以太傅身份輔佐趙歇。

正在此時，劉邦反攻關中成功，開始著手向東擴張。張耳兵敗以後，只好去投奔昔日的小弟劉邦。

張良的兩封書信

項羽分封諸侯後，張良的本主韓成雖然保留了韓王的稱號，但項羽卻不讓他回到韓國，而是把他一路挾持到彭城，改封為侯，不久又將他殺害。張良這段時間，為了履行韓國貴族的職責，一直留在韓成身邊，並跟隨他到了彭城，但實際上卻與劉邦暗通款曲，為他探聽消息、聯絡人員。

項羽分封諸侯形勢圖

在劉邦反攻關中前後，田榮自立為齊王，並與彭越、陳餘等人串通一氣，舉起了反楚旗號，趕走了張耳。另外，燕王臧荼攻滅了遼東王韓廣，佔據燕地全境。這一切，都嚴重擾亂了項羽確立的天下秩序，且戰火日漸逼近楚國本土。

此時，項羽收到了由張良轉來的兩封書信，一封是劉邦寫給項羽的，為他反攻關中的行動作辯解，說自己只是為了履行懷王舊約，並且信誓旦旦，決不向東擴張一步。另一封是田榮寫給趙王趙歇的密信抄件，信中痛斥項羽分封不公，把趙歇遷往北邊的代國，約請趙國共同起兵，誅滅項羽。

不管項羽到底相不相信劉邦的鬼話，但是田榮的確讓項羽頭痛不已。齊國不僅距離楚都彭城很近，而且是這次動亂的策源地，兩三個月就攪鬧得黃河下游各國雞飛狗跳、永無寧日。而漢王劉邦雖然實力不俗，但畢竟遠在陝西，一時威脅不到楚國的安全。

當初項羽捨棄了關中而建都彭城，而彭城的地形卻四面受敵，無險可守。為了彭城基業的穩定，霸王項羽決定重新跨上烏騅寶馬，先去征討害群之馬田榮，而暫時不去管劉邦。

從地圖上可以看出，齊國距離彭城很近，而且彭城周圍無險可守。

當項羽決定重開戰端時，首先想到的是徵召他的頭號心腹愛將——英布。這位英布是當年驪山刑徒出身，由於被秦朝處以黥刑（在臉上刺字），而又被稱為黥布。英布從驪山潛逃出來以後，加入了項梁的楚軍，在歷次戰役中勇冠三軍。巨鹿大戰中，英布被任命為先鋒，率先渡河，切斷了秦軍的糧道，從而拔得頭功。項羽活埋20萬秦軍降卒，英布是具體執行者。到達函谷關前，又是英布率先破關。項羽論功行賞，英布被封為九江王，領土大概包括淮南西部和今天江西省全境。後來項羽殺害「義帝」，英布也是劊子手。

然而，當項羽準備攻打齊國時，英布卻因為不願離開九江國的溫柔鄉，而稱病拒絕徵召。項羽和英布之間，由此也產生了嫌隙。

儘管沒有頭號猛將的助戰，項羽對齊國的戰事也十分順利，先擊敗彭越，迫使他退回巨野澤，接著大敗田榮，田榮逃亡，被人殺死。於是，項羽再次冊立田假為齊王，並且燒毀夷平了齊國都城臨淄，所到之處大肆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