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馬世曉先生
紀念馬世曉先生
李廷華
得馬世曉先生賜書巨幛長歌以報
壬午春暮，赴蜀預劉正成兄書法盛會，得識草書大家馬世曉先生，又同邀魏明倫兄作淩雲、峨眉、槽漁灘之遊。聞教之傾，並得先生賜贈草書杜少陵《登高》長卷，返西安後作長歌以報。
我心久被虯龍繞，又若驚鴻舒窈窕。
翰墨三千列陣來，常羨江南馬世曉。
相逢柳城（四川溫江）正春殘，乘興移樽向錦官。
三星堆歎青銅秀，萬里橋饒意態寬。
峨眉日暮雨如飄，雲裹秀峰萬籟悄。
古剎清音更鼓動，先生把臂始揮毫。
屏息俯案氣如山，剎那擎來江海翻。
筆陣森嚴旌旗明，墨浪參差霓虹鮮。
先生墨妙我早諳，先生謦咳我初聞。
元氣淋漓今氤氳，名我夤夜眠不成。
蕭寺三月夜尚寒，披衣靜數雨打簷。
動魄松風搖萬壑，愧識先生晏十年。
我昔學書喜靜穆，寫到素顛便踟躇。
顛素本從「二王」法，《閣帖》我當仔細讀。
匆匆不暇作草書，秣馬厲兵費功夫。
及見寶劍脫鞘來，閃爍寒光動江湖。
書家誰看筆法高，言到杭城陸維釗。
一幟獨標成千古，神歸羲獻也嚎啕。
君子樂山複樂水，見仁見智亦見美。
「風急天高」展巨屏，「渚清沙白」出塊壘。
天工造化槽漁灘，一橈綠水劃重巒。
土缽盛來新剖鱗，巨碗斟得初釀泉。
我今願拼作一醉，忘卻身前羈與累。
魏子劉子與先生，青衣江上成高會。
先生誨我道不孤，我思作字如行途。
路行險處須放膽，人在逸中當慎獨。
夜罄言難盡，分袂正匆匆。
送君大江行，滿帆乘和風。
江山勝遊壯人氣，妙墨俊馳愜人意。
挑燈又展斯卷讀複讀，水遠山長難遏我心向西湖。
亦羨西湖美，更羨斯人偉。
獨向斯人憶，獨自傾一罍。
忽覺耳生風，瀟然盡此紙。
杭城紀遊十三首
癸未２００３年正月初二日，自西安往杭州拜訪馬世曉先生。先生草法，顛逸雅韻，早縈我心。去歲於四川溫江結識先生，快談無羈，臨別依依；秋時又有長安之晤，惜先生旅中勞頓過度，致眼病加劇，縈我思懷。先生亦一再邀遊西子，遂屏擋年事，成行杭州；一周之內，與先生飲茶湖上，漫步溪間，謦咳達於腑肺，興會每至深宵。又有蔡樹農、方愛龍二君來馬宅暢敘，樹農更導遊鳳凰山，尋覓南宋舊跡。杭城之遊，亦倥傯生涯中大快也，歸西安後以五言十三篇紀之，時在正月十六十七十八日。
正月初三抵杭當日，在馬宅觀摩先生當年雙鉤之張芝《冠軍帖》、懷素《自敘帖》等。
撚燈摩挲久，面壁歲華深。
多少風吹雨，體察屋漏痕。
文章霜染鬢，書藝墨磨人。
大道無直徑，積功看此身。
趙征宇書
湖平猶凝凍，閣暖已生煙。
聲響櫓連櫓，杯搖山外山。
平生幾此日，世路恍流年。
況有殷勤主，頻頻勸加餐。
晚間蔡樹農君來馬先生宅暢談，並贈我詩詞篆刻作品集。先生命我與樹農對酌茅臺，且親手調熱羹以饋。
佳酩世已稀，良夜遺誰賞。
蔡子倜儻客，高歌出磬響。
先生已絕飲，莞爾對言講。
忽持熱羹出，馨香溢四廠。
杭城氣尚寒，華池意何爽。
興闌出柴門，中天月正朗。
九溪、龍井遊過，歸途瞻拜張蒼水、章太炎兩先賢幕，越中乃報仇雪恥之地，非藏汙納垢之鄉，於茲可證也。
死為必死地，生是永生人。
劍氣凝千古，書馨度百城。
夕輝塚上草，遺韻心間琴。
誰詫芳菲裏，莫邪可躍騰。
居杭之日，每夜必在馬先生宅談至深夜方回賓館，初六夜方愛龍君來更談至次晨四時，賓館惟居我一人，服務員大有嘖言。
呼門久未應，倚角亦多風。
此夜誰能睡，平生幾處同。
坡公曾拄杖，稼老醉扶松。
寒月應成笑，獨行方愛龍。
正月初七日，與先生圍華家池散步。院中餐廳菜肴價廉物美，堪為一記。
西子大遊苑，驍騰物價高。
華家池畔店，獨取小逍遙。
子美家家債，彭澤澀澀鈔。
倘能來此會，何妨傾多瓢。
施梅軒書
正月初八日，與先生夫婦同遊于謙墓。杭人擬投資修葺，據雲以後此間風景將與西湖連成一片。
岳侯功未成，於部成功了。
功大大成罪，智多多落嘵。
冤噴萇弘血，氣吐浙江潮。
越甲非自矜，民意在心苗。
自於謙墓園出，沿湖過西泠，於蘇小小「慕才亭」前與先生留影，先生並書茅盾題聯「湖山此地曾埋玉，風月其人可鑄金」。「風月」原為「花月」。三翻四複，始得今日形樣。
來皆呼小小，幾個識哥哥。
四望青山碧，一環湖水娜。
鑄金金不換，埋玉玉能琢。
詞客寫幽意，柔翰點清波。
正月初九日，蔡樹農君導遊鳳凰山。萬松書院孔子照壁下有香案寬闊，吾戲言當年浪遊倘得此避風雨，馬先生亦憶起四十年前大學畢業之後即遭遇「精簡」，無立錐之地，以畫筆一隻，覓食燕趙齊魯間，言之有餘痛焉。
衣冠早頹廢，衫履已摧殘。
我憶棲徨日，公思流浪年。
遮身祈雪止，躲雨喜簷寬。
幸不死村路，猶能紀昨天。
蔡君少年時居家山下，古御苑曾為渠尋常遊戲之地。蔡君詩詞篆刻格邁功深，潛心竭慮，亦得江山之助，因以贊之。
舊苑笙歌地，君家大戲場。
舊林奔似鹿，石洞坦如床。
詩帶江山氣，印含須彌光。
塵囂應撇脫，開口詠鳳凰。
鳳凰山中有石林，嶙峋頗見風致，又有「月崖」題壁，傳為蘇東坡守杭時遊所。
誰道臨安小，南山草木深。
市聲屏可遠，江漲抿能聞。
禦路殘磚古，石林履屐新。
最欽蘇子韻，月崖落星痕。
鳳凰山乃南宋皇宮所在，四圍山深，少見平疇，蔡君導路之時，已見日落，幽深之狀，不類皇室軒敞，及至山豁漸開，且與錢塘江相接，始信之矣。
日色錢江墜，煙光西子迷。
故宮覓未得，禦路走生疑。
忽見山環迥，翻覺佳構奇。
思尋南渡事，終竟賦離離。
鳳凰山上鳳凰亭有馬世曉先生題匾，先生亦首次來觀。
已過三岔路，重尋四望山。
高亭霞染筆，金匾日生煙。
勝地留心跡，墨痕浸舊年。
先生回首處，欣慰亦泫然。
傅振羽書
與馬世曉先生伉儷同遊九溪
正月初六日，與先生夫婦同遊九溪龍井，行路約兩小時，其間清泉流韻，綠濃染衣，會意山色，吐渥心胸，堪為永日之憶。
勝地吾曾遊，不曾到九溪。
先生慷慨人，導我印痕跡。
同覓溪流自，同賞臘梅蕊。
同跳澗中石，同憶採茶機（先生在浙江農業大學畢業時曾發明採茶機）。
沿山到龍井，飲茶複飲啤。
冬陽轉倏忽，桌椅幾挪移。
寒氣在山偎，暖言動心脾。
長路勞師累，長談啟我思。
書界多囂攘，幾人解清徐。
我羨先生字，飄逸若飛裾。
我愛先生人，淳厚卻玄機。
肝腑可一吐，清冽在己茲。
斯心惟藝道，斯志不世迷。
清麗亦豪健，劍氣不鹵烈
恪守二王法，妙悟鍾張諦。
議論皆一貫，曾不賦心違。
絕藝融今古，素心在朝夕。
我今千里來，藝慨細尋覓。
長夜複長話，長行遺長憶。
杭城多形勝，長憶是九溪。
洪忠良書
癸未秋，寫完《馬世曉傳論》，與李娜同往杭州，得馬世曉先生伉儷導遊多處
蘭亭
先生常至我難來，瞻顧斯亭共此懷。
寫付一十八萬字，文心原在此間栽。
李勝春書
烏鎮
烏鎮乃茅盾故里，此間三白酒頗有說道，未醺而得意。
此物原來未可多，略醺可教意磅薄。
何期誤入三白巷，未見開壇已醉哦。
蓋叫天故宅
金沙港外水如天，誰見江南蓋老拳。
雲裏矯龍風下柳，都來意匠翰柔間。
鄭濟民書
題馬夫人與李娜金沙港石橋合影
看盡煙霞意未慵，小橋清寂歇遊蹤。
寒村遠樹頻回望，情味最難此日同。
為馬老攝調鸚鵡影
於西湖三潭印月，有吟如噱，馬老當不怪我。
濯洗風塵半日閑，撇脫身外營營喧。
欲從笑語傾腑肺，鸚鵡前頭不敢言。
臨江仙·與馬老飲茶劉莊
欄外雲拂秋水，眼邊波蕩六橋。
清茗一盞也能豪，
秋深湖水曠，天遠雁聲高。
未識千家言語，應知此處柔毫。
匆匆不暇歎二毛，
江山承帶礪，一樣酹滔滔。
陳華平書
京西錦繡大地感興
2006年12月20日至26日，馬世曉先生書法展在中國美術館舉行。余自西安往北京，與馬老同寓錦繡大地客舍多日。
京街墨韻動群公，十丈粉牆起臥龍。
書道百年恣漫漶，孤心一脈在鴻蒙。
燕山月朗影搖白，錦苑木馨霜透紅。
最喜新年飛雪降，皎潔能掃萬塵空。
李成瑞書
樓外樓二首
馬世曉先生書法於北京展覽，好評如潮，複展於西湖美術館，我從崑山趕往觀摩，馬老宴請於樓外樓，得此二首。
山外青山樓外樓，煙波萬縷送行舟。
江南秋意真縈我，又對孤山寫自由。
山外青山樓外樓，男兒真氣動千秋。
詩心撼起一湖水，西子振衣共我遊。
孟慶星書
踵接清河坊，月上狀元樓。
春暮芳菲染，夜沉星漢流。
忍聞馬去塞，驚聽鵬搖頭。
且對深紅酒，恍思萬里遊。
得馬老病中賜寄墨寶，揮淚寄奉一首
前旬分袂在周莊，暮爝B天路短長。
厭食公嘗訝我病，久勞我亦恐公恙。
當時弦唱連帆影，此日思懷頻淚行。
撫卷潸潸無限意，墨晶誰道價能雙。
戊子秋深與馬世曉、黃君實、劉正成諸公聚飲閱微草堂感賦
京街塵垢掩複揚，撾過漁陽還晉陽。
功業雲間詡四庫，心胸槐底隱誰莊。
秋燈夜夜徒驅鬼，淡墨斑斑可瘞瘡。
三百年間留此歎，行殤猶奠紀中郎。
與馬世曉先生同遊香山並思來年同遊嚴瀨
燕北欣同旅，屐痕續此山。
秋深楓色重，天曠雁聲寒。
布帆遙望處，應是子陵灘。
己丑夏初，與馬老世曉暨夫人，張公永松暨夫人，方君愛龍，同遊富春江畔。
來看富春遠近山，玉簪螺髻仰晴煙。
客心未倦主情厚，遊屐遲歸此意綿。
裂浪風簫透岸柳，連雲歌酒送陽關。
稼軒曾寫夕陽晚，樹外孫權騎射還。
子陵灘上任晴陰，風景非殊歲月深。
來去悠悠且載酒，歌吹漫漫亦披襟。
鄉談入盞識汪刺，壯語連江膾白鱗。
誰解煙波為一釣，山長水遠撩俏吟。
汪刺、白鱗皆富春江魚種，一日盡啖。
范仲淹謂嚴子陵「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獅子山楚王墓
楚漢爭雄俱化埃，長留謎命撩人猜。
阿房宮闕隨煙嫋，獅子山墳破土來。
鬼斧鑿工極造化，靈岩繪手豈凡胎。
小王猶霸千秋享，幾處神州遺庶儕。
黃茅崗
雲龍山側黃茅崗亂石真若群羊，足證蘇子瞻之詩非虛構也。長公嘗謂醉中能為楷書，其醉乃小酩酊亦非疑也
登山遠望平湖波，下崗恰經亂石窩。
春暮茅根澹澹隱，雲高日影輕輕挪。
三杯豪氣倚松唱，一曲微吟滿地和。
也羨太平年月好，此時誰料有東坡。
戲馬臺
烏江一劍總堪哀，千古紅巾惜霸才。
彼楚重封非此楚，舊臺幾度換新臺。
雲山四望清風散，潦水半環夕照衰。
堪笑將軍曾戲馬，烏騅不共主人埋。
尋訪黃樓吊蘇子瞻
溫文早見未知兵，徑向軍營揎臂行。
虐浪崩山孰可挽，危城累卵賴同撐。
水來水去非緣我，心聚心飛端在人。
蘇子奇情真潤物，黃樓一矗寄風襟。
訪滕州馬家河口
嘗聞馬老憶故家園樹及幼時耕讀生活，今終隨履杖一望桑梓
林樹瀟瀟總喚憶，談中每抑淚沾衣。
平疇百里曾弦誦，浩劫千家累犬雞。
聊寄此身入翰變，猶縈孤詣對玄疑。
墟煙澹蕩頻回望，故老倚門白髮稀。
彭作飈書
馬建鈞書
壬辰寒冬，由西北來杭探訪馬老，憶及十年同遊亦在冬令。病室長談後於旅寓書懷
梅冷孤山恰十年，又從仇池向江幹。
滋心墨翰依然潤，浸宇風霾幾度潸。
長路幽心印杖履，大方浩氣激雲煙。
東南一筆今誰柱，漫展春暉子細看。
潘教勤書
京中得馬世曉先生所遺宣紙，臨書泫然
明室依然同歲前，青燈恍惚隔人天。
京街屐印曾霑酒，華池波痕更入煙。
草聖風歌接大耳，敞懷滋味亞流仙。
登樓我又尋遺紙，白璧無書淚已潸。
韓淑波書
馬世曉書法展於國父紀念館開幕，臺中同道熱情褒贊，觀眾絡繹，交流融洽之致
馬老草書成絕讞，臨去猶思展海畔。
創時書會意成何，邀展馬書獨開面。
華夏千秋翰墨緣，代有傳人成替獻。
此中精氣在幽微，眾妙集一孰能見。
瑰麗飄瀟亦梗骨，出奇詭異亦規範。
延綿豪逸源素旭，典則遒媚出羲獻。
海東同儕意同此，文心藝慨無私見。
傅申先生撥冗來，侃侃陳詞引討研。
爽朗最是杜忠誥，直抒胸臆真氣貫。
自謂一見書影後，便愜其草真柔翰。
會賞推敲複尋繹，選得二妙稱大觀。
天下英雄當俯首，書道如斯誰能言。
更有老者趁輪椅，展室依依竟流連。
且雲近時書展多，如斯美妙難一現。
觀者眾多不知名，會心頷首各留言。
翰墨風采滋吾華，萬古如斯誰能厭。
今我有幸浴此風，東海掬波濯筆硯。
爲杭州「書韻長橋」展覽作詩
仲春平野動風簫，柳岸新枝曳萬條。
又見武林花爛漫，回瞰三泖路遙迢。
湖山點染傳真跡，心緒微茫浸兔毫。
弦頌千秋唯絳帳，墨氤書韻此長橋。
浙江大學再觀馬世曉書展
丁酉初夏，浙江大學馬世曉藝術中心成立，同時展覽先生書法遺作，余自西安往杭州與會並拜觀
猶憶拜別時，飛淚相交互。
草翰蘊精魂，今又得展布。
巍巍矗重巒，絲絲縈心緒。
涓滴郭北水，澆成武林樹。
車帝麟書
馬世曉先生仙逝將五年矣，思懷無已
猶憶湖隂暮藹加，關河凝凍寸心麻。
生機煮字惟慘澹，悲喜敞懷誰參差。
把臂孤山恍昨日，低眉秦池自天涯。
無聲冷月遙觀照，能起書魂共物華?
李廷華書
李振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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