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札記或歲末書單·之一
這是蕭蕭樹的2017的讀書札記或歲末書單之一。
歲末將至，偶爾發作的沉重感便希望使自己遠離回憶，不料，韓松兄又邀我做個書單，其實多年來，每逢這樣的差事都未曾完成，鄙人性懶，貪玩，最想做個豬一樣散漫的樂天派，那自然是野豬，居於一片天高皇帝遠的山林，看星星，喝溪水，談情說愛，多餘的亢奮不如去挖掘些山洞，說不定便有些棄於宇宙久矣的朽木丑石成了自己的珍寶，故而惰劣如我，說起讀書，便是羞煞人也，不久前老友倚天兄曬朋友圈說去年讀了百本，鄙人便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一不小心，為此事抑鬱一番，而這隻豬，又頗有些虛榮，故而別人列的書單，也不一定看，自己看上的，卻又多是些人們棄若無用的東西，況且心中愈發住進了那隻恨不得把肉食者們的嘴巴都貼了封條的憤怒野豬，在這昏暗的天地，噪音的時代，為這疲憊的身體著想，不讀文學社會政治道德之類久矣，故而，這年末書單，便也是為那唯能保存的一絲豬的驕傲，生硬拼湊出來十本，一是如果有益，便也希望能有豬友同樂，二也在告知，誰若想對俺的豬生指點迷津甚或品頭論足，俺就只有一張語無倫次的嘴巴，一顆心不在焉的靈魂，一堆百無一用的廢紙，因為俺這愚昧，是理解不了那些偉大的意義，那些正確的主義，請允許這頭豬只想掩耳不聞窗外事，任爾東南西北風罷了～
1 數學如隱喻 曼寧
戴森為曼寧此書所做序言《飛鳥與青蛙》尤為著名，可謂對科學家數學視野的概括，恰如以賽亞柏林著名的「狐狸與刺蝟」的學者之分。狐狸多機巧，可綜合多種方式致勝，這便是戴森筆下飛鳥的特徵；刺蝟只一招，卻用得爐火純青，也對應了青蛙的特徵。戴森序言中提到了許多偉大的學者，而隨著數學領域分野愈發專業化，再難產生希爾伯特這樣的大師了，但曼寧此書卻做了比希爾伯特更大的綜合，野心勃勃，也恰如俄羅斯文化中時常可見的人類真理全局性冒險，從數學、到哲學、到藝術、到美學。筆者試譯其中對不完備定理和對角線證明的幾篇，所談論數學理論旨在科普，卻由此而上升至語言學、人類學和哲學的無窮觀等重要部分。譬如《數學歷史》一篇談及索緒爾二分法的語言學命題，《康托的遺產》一篇以塔斯基的不可知論詩意為引語，談及哲學的無窮觀、自我指涉、超驗主義等，《哥德爾定理》一篇很自然的談到可計算問題在機械計算紀元下的前景。《數學即隱喻》，其宏大可以與著名的GEB相媲美，但也許因涉及問題過廣，而沒有太多深入，極少有公式出現，但大師高屋建瓴，不失為一本窺探數學哲學全景的好書。
2 最後的沉思 龐加萊
龐加萊是法國學者中極其重要的天才大師，羅素曾讚美其如此聰慧而優雅，愛因斯坦也感嘆其敏銳與深刻。《最後的沉思》是其晚年作品，在著名的索爾維會議之後，他對數學哲學的思索更為深刻。龐加萊最為人所熟知的貢獻是對幾何學的探索，而這也引發了對於時空構造的新的認知，此書以對維度的探索為根基，重新闡述了邏輯學、量子力學、無窮觀等諸多領域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他的科學思想對於未來科學發展的指引以及對真理根基的深入，讀此書，愈發自慚形穢，人類歷史上終究是有著那些天賦的思維，對未知、對真理的不斷探索，大概才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吧。
3 自私的基因 道金森
道金斯這本名著應是生物學專業的必讀書，卻在去年才認真去讀，說來赧然。但此書的確黑暗，如果不帶著批判的思維去看，或許真的會如國外某些讀者做出自殺的行為。正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在《自私的基因》中，我們可以導出一個悖論：即便所謂道德甚至藝術和文化都是那玩意為複製自身而生成的一種副產品，但無疑，它們最終成為抵禦基因自私性的最後防線。但對於「危險的知識」來說，一種並不涉及生存的並且不令人愉悅的知識，是否是種群進步的負擔呢？這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的認知，從這一層面講，技術可能比純粹思想還重要。但對於基因來說，或者自私的基因，基於一種自組織的或混沌理論的演化，無意識的複製目的並不能決定未來的走向，它在一種必然存在的繁複的失誤積累中，形成一個龐大的信息世界，這個世界對於基因的自私目的來說，不僅自然是超越性，更是一種二律背反的，那麼，技術極可能造成自私的基因的徹底毀滅。如果存在一種神秘主義的勢力尊者，那應該是純粹思維的產物，或者是道德律，或者是富有美感的結論，但無論如何，當我們接受並不完美的客觀性時，這樣一種結局並非絕對悲劇。當然也許，這只是意識的一廂情願，但基因決定的行為和意識決定的行為的互補，應該是一種顯而易見的真實，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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