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可能成為「漢代曹雪芹」，卻最終成了一代漢廢帝
從今天開始，我們來聊一聊關於西漢海昏侯劉賀這個人。
劉賀是什麼人？還記得童年神劇《烏龍闖情關》嗎，裡面有一位僅登基27天就下台的荒唐皇帝，就是他。
電視劇里的劉賀愚蠢又荒唐，好色又貪玩，宛如一個智障。但歷史上的劉賀真的是這樣一個蠢皇帝嗎？我們這就來扒一扒這位爺生前死後的各類趣事。
有可能成為「漢代曹雪芹」？
海昏侯劉賀是大名鼎鼎的漢武帝劉徹的孫子，其父劉髆是漢武帝的第五個兒子（漢武帝一共六個兒子），後被封做昌邑王。但是這個昌邑王劉髆並不安分，他的舅舅，貳師將軍李廣利和當時的左丞相劉屈氂密謀想推劉髆為太子，後來事情敗露，李廣利一家被滅門，劉髆第二年也鬱鬱而終，謚號哀，史稱昌邑哀王。
父親去世時劉賀只有五歲，如果站在這個節點看劉賀的人生，從少年時代的錦衣玉食，一直到家族遭受重大打擊，舅姥爺一家被滅，父親也憂憤而死，劉賀完全具備了成為漢代曹雪芹的家族經歷。這裡不是替劉賀吹，從海昏侯墓勘探發掘的結果來看，劉賀的墓葬里確實有幾千片簡牘，其中不乏《易經》、《禮記》、《方術》等書，這些都應該是墓主人劉賀生前愛看的書。此外，海昏侯墓里還出土了編鐘、琴、瑟、排簫、笙、圍棋盤、投壺等隨葬物品，可見劉賀對音樂、圍棋也是有著自己獨特的興趣的。只是歷史沒有選擇讓劉賀去寫一本《紅樓夢》，而是讓他的人生去經受更大的起伏與波瀾。
一向以為人嚴苛著稱的漢武帝，曾經連自己的親生兒子，被宦官江充誣陷有巫蠱嫌疑的太子劉據都沒有放過，這次卻沒有再追究劉髆一家，當然這也可能和劉髆並未直接參与到此事有關。僅過了一年（公元前86年），就讓劉賀承襲了父親的爵位，於是歷史上就有了昌邑王劉賀。這應該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歷史上惹了漢武帝還能活命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史上第一荒淫達人？
公元74年，漢昭帝劉弗陵去逝，沒有留下子嗣，於是當時的輔國權臣霍光就把當時只有19歲的昌邑王劉賀拉來做皇帝。而《漢書·霍光金日磾傳》中對於這一段歷史的記錄可謂相當簡潔且傳神：「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亂。」整個劉賀登基的過程翻譯成現代網路語言就是「來了，登基，開始亂搞。」劉賀搞到後來，連拉他來當皇帝的霍光都看不下去了（《漢書》中的記載是「光憂懣」），所以僅僅27天之後又把他廢掉，貶回昌邑，削掉王爵，可以說是一擼到底，歷史上稱其為「漢廢帝劉賀」。
那這個漢廢帝究竟有多荒唐呢？還是在《漢書·霍光金日磾傳》中，對此記載到「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後來慢慢被民間傳為劉賀在位27天，一共幹了1127件荒淫無道事，平均每天四十多件，就算是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一小時也要荒淫兩次，真是要傾盡全力才能完成，實在是夠辛苦的。
關於劉賀登基後的荒淫無度，後世很多學者都對此提出了質疑，比如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就認為劉賀有可能像《漢書》舊說里講的那樣，是一個「狂悖」、「淫亂」的人，但27天干1127件荒唐事是不太可能的。這個誇張的數字更可能是霍光專權，立了皇帝又擅自廢帝的一個借口和說辭而已。當代學者辛德勇在《海昏侯劉賀》一書中也認為劉賀被廢的真正原因並非史書上所說的昏庸無度，而是因為登基後的劉賀與當時的權臣霍光產生了權力方面的爭奪，而這正是霍光所不能容忍的。辛德勇先生在書中舉出的證據就是，劉賀被廢后，他從昌邑帶進京的二百舊臣與僕役全部被誅殺。這些人在臨刑前，大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劉賀到底當斷什麼，後來又猶豫不斷，反因此遭了難呢？這確實是一個值得回味和探討的問題。蘇東坡評價這段史料時曾說過一句「此其有謀明也」，和司馬光的看法差不多，認為劉賀的被廢更多的原因是霍光在背後搗鬼。
其實看看當時歷史事件中主要人物的年齡我們就能發現，死掉的皇帝漢昭帝駕崩時才21歲，被拉來做皇帝的漢廢帝劉賀才19歲，再接劉賀班的漢宣帝即位時才18歲，而簽署廢除劉賀詔書的皇太后上官鳳兒（霍光外孫女）竟然才15歲（15歲就當上皇太后也是服了）！完全是一群被霍光操控於股掌之上的少男少女。
而通過從近幾年海昏侯墓葬的考古成果來看，劉賀生前也是頗有些文化修養和藝術品味的，給人的感覺也不至於是一個能27天之內不顧休息，死命亂來的皇帝，所以到底怎麼還原歷史，盡量客觀地評價這個漢廢帝，還是需要學者們進一步研究和探討的問題。
大名鼎鼎的海昏侯
原本被一貶到底，應該就此退出歷史舞台的漢廢帝劉賀實在是命太好。就在他被貶數年之後，霍光病死，漢宣帝劉病已即位（就是送昭君出塞和親的那個皇帝）。可能是漢宣帝知道一些當年劉賀被廢的真相併不是完全由於他的荒淫，也有可能是漢宣帝覺得這小子就是廢物一個，沒什麼大威脅，並看在劉賀11個兒子，11個女兒，一共有22個子女要養，全家上下嗷嗷待哺的可憐相實在讓人揪心，便下詔封劉賀為海昏侯，食邑四千戶，侯國地點就在海昏縣境內，大概相當於今天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區北部一帶。而現在也有一派觀點，認為南昌市名的由來，就和海昏侯劉賀曾經做過昌邑王有關，但也有學者認為，南昌之「昌」並非昌邑之「昌」。
按照一般慣例，換了新天子，出於政治安全考慮，曾經的天子競爭者往往會死得很慘，更不用說以前還當過天子的人。但劉賀就是這麼幸運，新天子即位，不僅沒滅了他，反而給他封了侯爵，於是才有了今天眾人皆知的海昏侯。
只可惜劉賀海昏侯沒當上幾年，被人舉報說劉賀對現狀有不滿之意，並且還有私通外官的嫌疑，於是漢宣帝下令削了海昏侯劉賀3000戶的食邑，相當於扣除薪水的75%，憤懣不已的劉賀不久後就英年早逝，結束了自己糊裡糊塗又波瀾起伏的短暫人生，享年33歲。
劉賀死了，但海昏侯的傳奇卻遠沒有結束。漢宣帝原本不打算繼續將海昏侯這個爵位世襲下去，於是就下令廢除了海昏侯國。但到了漢元帝劉奭即位後，可能是考慮到「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又下令封劉賀的兒子劉代宗為海昏侯，就是歷史上第二代海昏侯——海昏釐侯，算是恢復了劉賀一門的侯爵世襲。劉代宗死後，又將爵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海昏原侯劉保世，也就是第三代海昏侯。
不幸的是，這第三代海昏侯劉保世遇上了王莽篡位，建立新朝，天下已經不是劉家的天下，那爵位封地自然也就沒了。劉保世就和他的爺爺一樣，又被貶為了平民。直到光武帝劉秀建立了東漢，劉家又重新奪回了江山，劉保世的兒子劉會邑才又當上了海昏侯，也就是第四代海昏侯，也是《漢書》成書前的最後一代海昏侯，被記載於歷史之中。再之後海昏侯的家族延續則由於相關史料的缺失而變成了一道謎題，沉埋於歷史大潮之中。
我們在中國歷史上見過家道中落的，見過被拉去登基的，見過做皇帝被廢的，也見過有爵位被削的……但是像海昏侯劉賀這樣，出身王侯又家道中落，君臨天下又慘遭廢黜，列土封侯又食邑遭削，有著如此波瀾人生的歷史人物，還真是很難找到第二個。劉賀雖然壽命不長，但是一生經歷可是真夠豐富的。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海昏侯之王與月亮」，轉載已獲得授權）
TAG:復調工作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