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永勝/三國組詩節選

最新 02-06

三國組詩節選

三國北邙山

洛陽無雪

雪在北邙山

北邙山的雪

大雪無痕

飄飛的雪很柔

結冰的雪卻很硬

硬到一朝覆蓋了洛陽

天地就換了顏色

藏雪的溝且大且深

一絲風也吹不進

玩雪的手應是鐵腕

抓一把甩出去

點點刺中命門

此刻且守著寂靜

莫貪山外春早

我所追求的爛漫

是巔峰上的花開

【安歌品詩】

時代背景：東漢末年，朝政腐敗，連年災荒，民不聊生。在民間，張角等人在河北等地紛紛發動起義。宮庭內宦官當道，人心思變。漢靈帝死後，以何皇后和董太后為首的兩大宮廷勢利，使得皇權的爭奪賽愈演愈烈。在大將軍何進被宦官張讓用計亂刀砍死之後，何進的部下曹操等殺入宮內，一時皇宮內火光衝天。

張讓等宦官慌忙擁著少帝劉辯和陳留王劉協從後宮逃跑了。三更時分，逃到北邙山下，火光中一對人馬趕到，張讓投河自盡。眾人從路邊草叢中找到陳留王和少帝，護送回宮。

關於三國的詩姬老師已經寫過兩首，這第三首詩姬老師為我們繪製了一幅關於北邙山的雪景圖。這幅圖乍看起來飄逸柔美，再品卻是刀光劍影，寒氣逼人。

「洛陽無雪，雪在北邙山。」

這句指的是張讓等宦官擁著少帝和陳留王逃到北邙山的事。這幅北邙山的雪景圖詩人在繪畫方法上用的是中國的水墨畫山水畫的畫法。中國水墨畫在形象描繪上，山水畫的特點為重宏觀、重整體的把握，而非拘泥於細枝末節。對於物象的組織構造，則創造了獨特的程式化表現方法，但並非機械照搬，而是靈活地用高度提煉的結構程式來表現物象。在空間的處理方法上，提出高遠、平遠、深遠、闊遠等概念，並巧妙加以融合運用。

雪本來是自然的一種現象，而詩人不說皇權在握者由洛陽逃到北邙山，而說「雪在北邙山」，這樣讓皇權這種抽象的概念形象化了。而且雪有固體，液體，氣體三種存在方式，所以雪在形式的變換中可剛，可柔，這為詩人以後描寫玩雪人的鐵血柔情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事情發生在北邙山，詩人卻點出洛陽，這樣在空間的處理方法上也給了讀者高遠，深遠，闊遠的感覺。這裡不得不承認詩人是一位中國水墨山水畫的丹青高手！從詩上講，這與杜甫的「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的寫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北邙山的雪，大雪無痕。」

東漢的少帝劉辯和陳留王劉協從北邙山被安全救回到洛陽，北邙山沒有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所以說「雪無痕」。而當時的朝野上下真的都安於少帝的統治嗎？實際上，當時人們心裡已經是「江間波浪兼天涌，塞上風雲接地陰」的狀態了。在宮內，宦官當道；何皇后與董太后兩派之間的鬥爭日趨激烈；在朝外，朝廷派往西京領兵的刺使董卓擁兵自重；在民間，張角等人領導的起義軍在國內此起彼伏……東漢王朝，已經在風起雲湧的動蕩局勢中岌岌可危了。

「飄飛的雪很柔，結冰的雪很硬，硬到一朝覆蓋了洛陽，天地就換了顏色。」

細看圖中的雪花，都有柔美的姿態。這種柔是能成為君王的人骨子裡所擁有的，這種柔可以讓一個君王細膩到能夠欣賞一位女子「鬢嚲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的美。同時，他的內心「結冰的雪很硬」，硬到可以擁有「壯士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勇士豪情，硬到能夠擁有「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將軍氣魄，硬到可以裂變出「白蠻奉遐贐，萬國朝未央」君王情懷。

「藏雪的溝大且深，一絲風也吹不進」。

在一個王朝覆滅之前，有意願爭奪天下的人們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哪一個人的權利慾望的心裡溝壑不深呢？何況現在正是無力控制國家局面的少帝執政的時候。驀然回首中國歷史，歷代歷朝的宮廷都是「侯們一入深似海」。「風也吹不進」的深宮裡，被迫捲入政治鬥爭的王侯將相們也是苦嘆不已。「為向東坡傳語，人在玉堂深處。雪後有誰來？應踏小橋無路。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連北宋蘇東坡這樣的翰林學士也在詩詞中慨嘆在天子身旁的無奈，更嚮往自己曾經被貶黃州時在東坡度過的閑適生活了。

「玩雪的手應是鐵腕，抓一把甩出去，點點刺中命門」。

雪景中誰在玩雪（血）呢？「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兮歸故鄉。」這是漢高祖劉邦在唱，因為他用「鐵脘」在「玩雪（血）」的遊戲中玩嬴了。在中國「勝者王，敗者寇」的歷史遊戲規則中，為了「刺中」對手的「命門」，在「玩雪」中「抓一把甩出去」力量之狠的人比比皆是：唐朝武則天曾扼殺自己周歲的女兒嫁禍於王皇后；李世民在626年的宣武門之變中殺死了大哥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之後登上了皇帝的寶座；曹操曾親手殺死了恩人呂伯奢和其八口家人之後卻說「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而武則天名垂青史，李世民成為一代明君，曹操也被後世稱為一代梟雄。在這些玩雪（血）的遊戲中誰是誰非呢？

「此刻且守著寧靜，莫貪山外春早。」

小到三國中玩雪的各種人物，大到中國曆朝歷代中玩雪的鐵腕，在歷史的歲月中「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最後只落下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了。曾經當時風光無限的時代人物也只不過是成為現代中學生歷史考卷中的一道選擇題罷了。一個朝代，一個國家中曾經的風雲人物也許只能在考題中才能被人提起，何況現代社會中一個企業，一個公司，一個單位里的各種爭名奪利的人們又何必「貪山外春早」去陷入無限的爭鬥中呢？所以現代人為何不在生活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且守著寂靜」去「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呢。

「我所追求的爛漫，是巔峰上的花開」。

詩人提出的「細推物理須行樂」不是讓人們去過花天酒地的生活，也不是消極地臣服於生活。而是對待生活要心存一份看破不說破的寧靜之美，要有一種「雲在青天水在瓶」的開闊胸襟，要有一種「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悟道覺醒……

此刻詩人合上了雪景圖，但詩人卻分明用心靈的眼睛望見了「巔峰上的花開」，思維進入了「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的空靈境界。

感謝詩人的雪景圖，感謝詩歌的禪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