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軍平：狙擊手（九）
作者：郭軍平
蒲州，這座位於黃河岸邊、中條山下的美麗古城，彷彿一顆明珠鑲嵌在永濟縣城的王冠上。這裡有馳名中外的普救寺，在這座充滿梵音幽靜的千年古剎，演繹出了悱惻動人的千年愛情故事。高聳的鶯鶯塔彷彿見證了當年的一切，它似乎在默默地訴說著一曲地老天荒的愛情戲劇。
在距離黃河不遠之處，就是當年的鸛雀樓遺址，在這座巍峨的鸛雀樓上，王之渙吟誦出了一首千古絕唱，「白日依山盡」的餘音還在迴響，「黃河入海流」的勝景依然存在，遺憾的只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上樓」的意境不在，然而它所散發出的哲理之光卻照亮了每一個憑弔之人。
這裡，還有連接秦晉渡口的黃河大鐵牛，可惜伴隨著歷史的時光，它們都已經不復存在，淹沒在滔滔奔流的的黃河浪濤聲里。當然，更了不起的這裡還有昔日繁華的蒲州城池遺址，昔日的蒲州城池，竟然是李唐王朝的京畿之地。
據說這裡的繁華也離不開一位天生麗質的人，這位麗人就是名流千古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楊貴妃，在距離蒲州不遠的韓陽獨頭村就有貴妃故居。楊貴妃曾經被唐明皇寵愛，當時的李大詩人還為之寫下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的詩句，隨後還有頗負詩名的杜大詩人為之留下了「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的筆墨，更有後來的白大詩人留下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妙句。貴妃之寵，贏得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吟詠感嘆，更有丹青妙手為之繪形。
美麗的蒲州，真是當年的才子佳人薈萃之地，只可惜了這一片美麗的土地如今被日寇蹂躪、踐踏。韓城兄妹一家實乃當地名門望族，回想起昔日商鋪林立、車水馬龍、繁華興盛的蒲州街道，吸引了來自各地的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商賈小販前來光臨，那是何等的榮光與驕傲。可是，如今日寇的鐵騎打破了這一片繁華與喧嚷，如今只留下一片沉寂與恐怖。
想起這些，韓誠兄妹就恨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尤其可恨的日本鬼子殘殺了自己的親人以及父老鄉親。這樣的血海深仇能不報嗎?現在好了，他們不僅有了自己的地盤，自己的武裝，現在還有能打善戰、多謀善斷的陝南遊擊隊葉劍政委的全力支持。這更讓他們勇氣十足。
他們在進入風陵渡和蒲州城之前已經摸清了鬼子的情況，鬼子在風陵渡駐紮一個小隊，大約70人，在蒲州城駐紮一個中隊兵力，大約200多人。兵法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風陵渡鬼子是蒲州城鬼子派出的一個小隊，蒲州城是鬼子的臨時大本營。鬼子的車馬糧草、武器彈藥等基本都存放在蒲州城這個大本營里。
「我們應該想辦法把鬼子引出來，然後進行伏擊，這叫圍點打援。」葉政委沉思地說。
「對，這個辦法好。」韓誠一拳砸在石板上。
「我們最好在晚上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是啊!鬼子的火力比我們強得多。我們只能利用夜戰，奪取渡口，然後伺機伏擊。」曉梅說道。
韓誠思索了一下，感覺主意不錯，就一拳砸在石板上，「好，就這麼辦。」
風陵渡，自古以來就是通往秦晉豫的咽喉要道，向為兵家必爭之地。在古代，魏與秦的古戰場就在這裡，東漢時曹操討伐韓遂、馬超，西魏的宇文泰破高歡等著名戰爭，都發生在這裡。
處於黃河東轉拐角的它，是秦晉豫三省的交通要塞，跨華北、西北、華中三大地區之界。自古以來就是黃河上最大的渡口。千百年來，風陵渡作為黃河的要津，不知多少人是通過這裡，走入秦晉豫。
金人趙子貞《題風陵渡》就有一句：「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雲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如今，這個著名渡口竟然被鬼子一個小隊把持，成為通往中條山的一個最大障礙。只有除掉這個咽喉之疾，也就貫通了中條山與秦地的聯繫。
葉劍與韓誠兄妹主意拿定後，就開始商量具體的打法。葉劍提出讓自己帶領游擊隊從正面進攻，吸引鬼子火力。然後韓誠兄妹乘船從側翼繞過去，渡過河岸從背後夾擊，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韓誠兄妹認為可行，於是便準備好5隻渡船，每條船上8名隊員，各配備一條輕機槍。是夜，大家都配備足了手榴彈與子彈，專等游擊隊這邊打起來。
凌晨一點後，等到對岸鬼子進入了夢鄉。葉政委就一聲令下，游擊隊的神槍手就先打掉了鬼子的探照燈，然後又一發炮彈打中了鬼子的崗哨。巨大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一下子驚醒了睡夢中的鬼子兵，鬼子小隊長急忙吹起哨子迅速組織反撲。游擊隊員趁著黑夜和鬼子倉促應戰，就居高臨下發起了猛攻。
鬼子小隊長一看游擊隊的火力很猛，急忙呼喚蒲州的鬼子支援。蒲州的鬼子接到電話，迅速組織兩個小隊前去支援。鬼子出動了兩輛汽車、兩輛裝甲車急忙向風陵渡趕。
韓誠兄妹聽到游擊隊這邊打起來後，就急忙搶渡。黃河水流到了這兒水勢平緩，浪濤不急，渡韓誠兄妹的都是潼關當地的老漁夫。他們一聽韓誠兄妹過河打鬼子，都樂不可支。鬼子被游擊隊火力吸引後，在黑夜與游擊隊倉促交戰，哪裡還會想到韓誠兄妹從背後插上一刀。
當鬼子與游擊隊正在處於膠著狀態時，鬼子的背後忽然傳來了手榴彈的爆炸聲，隨後緊接著就是機槍、步槍的密集掃射。鬼子被打懵了，手足慌亂之際，游擊隊就沖了上來。鬼子小隊長率領殘餘鬼子倉皇逃竄，又被韓誠兄妹迎面撞上，於是經過一陣猛烈的攻擊，鬼子小隊長和殘餘鬼子「嘰哩哇啦」就被打死在地。
游擊隊衝上來後很快和韓誠兄妹會合，大家打掃了一下戰場，急忙在風陵渡附近埋伏下來。
是夜，風陵渡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也驚醒了風陵渡附近駐紮的國軍，這支部隊聽到槍聲後，就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當國軍營長發現游擊隊已經消滅了鬼子並且進入了河東，就下令部隊迅速佔領了風陵渡，並且做好了火力配備。
葉政委便對韓誠兄妹說：「這下又有好仗打了。倘若鬼子援兵前來，必定要奪渡口，等到和國軍打起來，我們就從後面襲擊，再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韓城兄妹認為是好計。
果然，前來支援的鬼子兵在裝甲車的掩護下就向風陵渡的國軍發起了進攻，鬼子仗著「鐵疙瘩」，猛打猛衝，似乎勢不可擋。
在這緊要關頭，游擊隊和韓誠兄妹在背後發起了進攻。手榴彈、機槍、步槍齊發、齊射，鬼子一下被打亂了陣腳。國軍趁勢發起了衝鋒，鬼子兩輛裝甲車先後被炸。鬼子小隊長一看不妙，組織殘餘鬼子負隅頑抗。俗話說：「好漢難敵四隻手」，況且這是鬼子的救援部隊，失去了「鐵疙瘩」這個屏障，鬼子也就沒有優勢可言。
一百多名游擊隊和韓城兄妹的武裝再加上三百多名國軍的前後進攻，人多槍多，鬼子很快就吃不消，經過半個多小時，鬼子兩個小隊一百多人很快就被全部殲滅。游擊隊、韓城兄妹、國軍這三支部隊打了一個聯合抗戰的漂亮仗。
當曉梅聽到郭飛已經擔任了國軍營長的消息時，既高興也擔憂，高興的是郭飛終於有了好消息，擔憂的是他們何時能夠再相逢呢?
鬼子在丟掉風陵渡之後，派去蒲州的援軍不僅沒有挽回渡口，反而被擊潰殲滅。鬼子哪裡吃過這麼大的虧，消息傳到藤田一郎那裡，藤田一郎就「哇哇」大叫，發誓要奪回渡口，消滅八路軍游擊隊，消滅風陵渡國軍。
於是，鬼子一邊調兵遣將伺機反撲，一邊加快向蒲州城增兵，加強布防。當然，風陵渡大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第四集團軍孫司令的耳朵里，孫司令一邊向第一戰區司令部彙報戰果，一邊讓玉茹發布風陵渡大捷消息。
當風陵渡捷報傳到第一戰區衛立煌司令員那兒時，衛立煌司令員高度讚賞了八路軍游擊隊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也讚賞了韓城兄妹的抗日武裝，同時對駐守風陵渡的張營長能夠及時捕捉戰機、主動出擊的行動給予高度評價。
葉政委率領的陝南遊擊隊也因此而名聲大增。他本人不僅受到八路軍司令部的表揚，而且也受到了第一戰區司令部的嘉獎。當然，本次大捷，雖然看似僅僅消滅了鬼子一個中隊的兵力，但在政治和軍事上意義非同小可。一方面，它成功地擊潰了國民黨內部反共勢力散布的「八路軍游而不擊」的謊言;另一方面，它也提供了「避實擊虛」「圍點打援」的成功範例，使得部隊以極小的傷亡代價贏得了戰役的完全勝利。
當然，更重要的是本次大捷大大提高了八路軍的威信，提高了秦晉豫一帶百姓抗日的熱情。於是，報名參加抗日的人員愈來愈多。為此，八路軍總部決定擴大抗日武裝，在晉西南成立一支獨立團，葉劍政委因為指揮才能突出，被任命為獨立團團長兼政委，馬隊長被任命為副團長，韓誠兄妹分別被任命為營長、副營長。
對於獨立團的成立，八路軍總部也向第一戰區做了請示。因了風陵渡大捷以及出於保護百姓抗日的積極性，根據晉西南敵我形勢發展，第一戰區衛立煌司令員果斷做出了大力支持。他不僅向高層彙報了成立的必要性，而且從軍備物資上給予了一定的幫助。當然，正因為衛立煌總司令的積極支持，這也為國民黨內部反共勢力留下了口實，為後來中條山戰役大潰敗埋下了伏筆。
換上了嶄新的八路軍軍服，韓誠兄妹樂不可支。這支一直遊離於國共兩黨的抗日武裝今天終於成為了一支正規軍隊。
「何時能夠打到老家蒲州，消滅那裡的鬼子，為父母親以及鄉親們報仇。」曉梅望著葉政委說。
葉政委望著韓城兄妹期待的表情，堅定地說：「一定會的，一定會的。只是現在還不能莽撞行動，一是部隊剛剛擴編，還需一定的修整、訓練;二是鬼子肯定加強了蒲州的軍事力量，我們這樣前去無疑是羊入虎口。」
「那我們怎麼辦?」韓誠著急地問。
「我們現在只有把部隊拉到中條山上，進行修整、訓練，然後再伺機殺敵。中條山作為黃河以北屏障，山勢北陡南緩，下瞰平原，南瀕黃河。境內溝壑縱橫，山巒起伏，關隘重疊，戰略縱深極為深廣。況西與潼關相望，可與西北軍孫司令部隊聯絡，東迄豫北同太行山八路軍部隊相連，易守難攻，乃戰略要地。日軍先後發動十次進攻，都未能拿下。我們倘居於中條山，便可進可退，相機殺敵。豈不更好?」
聽著葉政委侃侃而談的一番高論，韓誠兄妹心服口服，決定跟隨葉政委上山。
風陵渡渡口被國軍控制後，秦2師即擴大戰果，在孔師長的指揮下，相繼為中條山守軍運輸了大量軍用物資，徹底打破了日軍圍困中條山守軍的夢想。當然，作為中條山後方的黃河南岸，也為中條山守軍運輸了大量戰略物資。中條山，成為真正的東方馬奇諾防線。
葉政委率領的獨立團上山以後，受到了孔師長的熱烈歡迎。一方面孔師長感謝葉政委與2師張營長奪回了風陵渡，而且消滅了鬼子一個中隊，大大鼓舞了黃河沿岸的抗日士氣;一方面打破了鬼子從風陵渡對中條山的封鎖，使得抗戰物資能夠順利進入前線部隊，有力地支持了抗日部隊。
然而孔師長與八路軍獨立團葉政委的接觸卻神不知鬼不覺傳到了反共的秦師長耳朵里，秦師長就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趙軍長，請趙軍長能夠引起重視。當時，國民黨高層已經下達了「防共、限共」的密令。至於衛立煌總司令還默認八路軍獨立團的建制，甚至為八路軍提供軍事物資幫助等事情，也已經引起了重慶方面的不滿。然而，鑒於衛立煌將軍在中條山的卓越戰績，以及始終是蔣委員長的五虎上將之一，重慶方面還是給了他面子，沒有過分追究。但是，對於八路軍的活動卻開始了嚴密的監視和限制。
編輯：王小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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