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手記：時間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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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福坐在屋前的院壩里，眯縫著眼看著即將落山的太陽，一隻乾枯的手按壓著那隻傷腿，布滿皺紋的黑瘦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身後三間到處是裂縫的泥牆老屋似乎也在順著他的目光望著遠方，貼著舊門神的灰白木門半掩著，好像也想訴說一下歲月的滄桑。
「毛毛快回來了吧。」他突然喃喃自語道。
卧在他旁邊同樣有些蒼老的大麻狗驚訝地望著他，它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主人說這麼長的話了，它還想聽他說話，可是，院壩邊那棵掛滿果子的枇杷樹上，兩隻鳥兒在吃飽後，正在嘰嘰喳喳嘻鬧著，它惱怒地對著樹上「汪汪」吼了兩聲。
田大福並沒有再開口說話，他用那渾濁的已經患了輕度白內障的眼睛慢慢地看著山灣里的一切，這個山灣多年來就住他們一家人，田家灣就成了這裡的固定稱呼。對面坡上以前的梯地要麼被退耕還林種上了樹，要麼就荒蕪了，長滿茅草和雜灌。山灣底部那個在他童年時代還泛著潾潾波光的大堰塘，早就沒有了水，乾涸在一片雜樹叢中。
——劉昱村：《兩個人的村莊》
時間都去哪了
文孫芬玲
一首《時間都去哪了》，唱紅了大江南北，唱到了每個人的心窩裡，都在感嘆時間去哪裡了？歌詞寫道——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生兒養女一輩子
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記憶中的小腳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愛交給他
只為那一聲爸媽！
每次聽這歌時，都淚眼婆娑，先是想到父母把我們養大多麼的艱辛不易。可等我們長大了，父母卻老了。當我們老了，父母卻離我們而去了。
想起龍應台的《目送》里寫到，所謂父母兒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看著女兒長成了比我還高的美麗姑娘。24年的光陰彷彿一晃而過。記憶里仍是女兒那胖嘟嘟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
於是努力回憶，二十四年里女兒的成長軌跡。往事一幕幕展現在眼前。
為了那一聲爸媽，十月懷胎的艱辛，一朝分娩的陣痛，歷歷在目。當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天際，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便賦予我母親的稱號。我不顧疼痛，問男孩？女孩？可否健康？回答女孩，一切健康。我便長長的舒了口氣，幸福的淚水順流而下，為完成了母親的使命而自豪。
看著鮮活的生命躺在我身邊，母性的光芒在這一刻閃耀，我認真仔細從頭到腳的查看一遍，確定完好無損。便仔細看著那小小的臉龐，那明亮的眼睛，那小巧的鼻子，那肉嘟嘟的小嘴巴，胖嘟嘟的小腳丫。好像再欣賞上天恩賜給我的一件藝術品，我萬般疼惜！
在月子里便開始給女兒聽音樂，女兒剛咿咿呀呀學語時，便開始給她講故事，教她背詩詞。聽著女兒完整的背著詩詞，兒歌時，非常的開心。女兒很聰明好學，學前班時在我教會二十以內加減法後，女兒自己便能推算一百以內的加減法，而且全部口算出來！而別的孩子還在板著指頭算數呢！所以學習上我們從來就沒有操心過，女兒順利的上完了大學！
可是小小的女兒，在小小的年紀里就顯露出倔犟任性。
記得兩歲左右上託兒所，總對我說，「媽媽我不想上託兒所，我想和你在家玩。」我總是苦口婆心的告訴她，媽媽要上班，掙錢給你買吃的，你必須上託兒所。到了送託兒所時，女兒總是找出百般理由不想去。不是嫌頭髮梳的不一樣高，就是不一樣對稱，給你兩把就揪掉了。要不就是衣服穿的不對了，特不喜歡穿一條花褲子，每次穿上，她就脫掉，再穿上，再脫掉，即使巴掌打在屁股上，也是不穿，她的這種倔犟任性讓我頭痛不已。於是跟老公抱怨，我咋沒見過這麼倔犟的孩子，老公說，那肯定是遺傳你了！
我轉念一想，父母不常說我是家裡最犟的人，還記得一次和我母親頂嘴，母親一巴掌打來，我鼻子流血了，我嗷嗷的哭，可是任鼻血直流，我也不擦，母親拉我趕快去擦鼻血，我喊著說流死了才好！也看到母親氣的無可奈何。
到了青春期的女兒，倔犟更是顯露無遺。覺得世界都是她們的一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父母的話也聽不進去。上網，追求時尚，都讓我們頭疼不已。但青春就是這樣，不經歷不碰壁，永遠都不會成長。經歷就是一種歷練，歷練就是一種成長。
所以面對女兒的倔犟，我們一是疏導，二是忍耐。好在老公是老師，有耐心。說要保持孩子的個性。所以在教育上我們採取了放養政策。放養，就是把孩子放在一個自由的環境下，讓自己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家長不阻攔不命令，雖然這樣說，但是我們家長會引導她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什麼事情是對的，什麼事情是錯的。
平時的說教也許只是紙上談兵，只有遇到事情時，才能體現教育的成果出來。
女兒小學時，我們每周會給她一定的零花錢，讓她合理計劃。這樣的教育，也讓孩子學會了對金錢的認識和管理。所以現在女兒對自己的錢管理的非常好，不亂花錢，還能做些投資理財。
錢對於誰都是好東西，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我們對孩子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不可得！
一天早上女兒在一小賣店買了麵包。急著上學，女兒也沒看找的錢就跑了。中午回來，女兒和我們說，早上買麵包阿姨好像多找她五元錢，我們問你確定給的是五元，還是十元。她說因為前兩天買了東西就剩五元錢。所以她記得清楚。她爸引導說，那你覺得該怎麼辦，我聽聽你想法，女兒說，我要給阿姨還回去，阿姨曾說她沒有工作，就靠這個小商店給上大學的兒子掙學費呢！我們聽了，很感動，也為女兒能這麼想這麼做感到驕傲。女兒高高興興地去還了錢，回來說，阿姨表揚我了。我們再出去碰到商店阿姨時，阿姨說你們教育的孩子真優秀，還說小商店人一多就有點亂，有時學生還悄悄拿走糖果什麼的，我真沒見到這麼好的孩子。我們那一刻真的很欣慰。
說到善良，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你的言傳身教都會影響到孩子。百善孝為先，我們對長輩的孝道，孩子看在眼裡。影響到心裡。女兒從小就是一個尊老愛幼，樂於助人的人。記得初中，班上有個坐輪椅的同學，女兒便每天放學，幫著推輪椅，拿書包，還幫助她學習。很是得到同學父母的感激。
還有一件事，也深深的感動了我！
那是女兒高中吧，春節期間，街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全家去逛街，感受一下節日漢中的氣氛。街上人頭涌動，熱鬧非凡。我也東張西望的到處看著。走著走著，看一群人圍在一起，我也上去看個熱鬧。一看是個年輕女人，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跪地行乞。仔細打量女子，頭髮梳的很整齊，還別著個漂亮的小夾子，耳朵上還帶著耳環，衣服也都很得體大方，帶著一幅眼鏡，很有幾分書卷氣。再看她前面一張紙上寫著什麼，還有照片，女兒這時也擠了進來。我們一起看她的行乞文，大致的意思是，她是一名幼稚園的老師，老公曾是複員軍人，因出外打工，不幸遇難，別人不矛賠償，而她有身孕在身，現在無錢，不能取回老公的骨灰。讓人看了有點心酸。我看完後，腦子迅速的分析著事情的真實性，這時女兒卻從容的從錢包里取出十元錢，遞到女人的手中，女人抬起頭，表情沉重，沖女兒點點頭，表示謝意……我忙把女兒拉出來。問她你認為真實嗎？我覺得是假的，既然老公是軍人。他應該找部隊呀，，而且你看她穿著打扮，象沒錢的樣子嗎？我一直喋喋不休在說自己的理由，這時女兒卻說了一句，不管她的真假，她至少讓我感動。一個老師，一個是軍人，都是我尊敬的職業，卻這樣的不幸，我受不了……女兒一句話，，讓我無語，讓我汗顏。我們用世俗眼光來看問題。而孩子的心靈卻是那麼單純而美好。也許她真的有困難，那麼女兒就是伸出了授助之手，盡了一份綿薄之力，有什麼可責備的呢？如果她的假的，面對孩子純真的情感，她是否也會感到羞愧呢？良心上也會過意不去呢？一切讓它自有公論吧。我頓時感到欣慰，女兒是善良的。愛心是不能用金錢的多少來衡量的。女兒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女兒又是獨立自強的。
大學畢業的女兒，我們希望她能找個安穩的工作，比如考公務員，事業單位什麼的。可女兒卻非要自主創業。從小喜歡吃的女兒，小小的年紀就在家倒騰吃的。記得一二年級時，踩著凳子，在煤氣灶上，熬制奶昔，把一奶鍋把手的橡膠都烤化了。回來看到滿鍋台亂七八糟，正想生氣，女兒卻喂到我嘴裡一口甜甜的奶昔。看著孩子高興的笑容，我沒有責備，而是誇獎她做的真好吃！以至於女兒在美食這條路上越走越好！
大學畢業在家就開始了鍋碗瓢盆交響曲，成天在家不是跟電視，就是在網上學習各種美食。從點心，蛋糕到中餐，換著花樣在家實驗。我們就成了品嘗員。還到朋友的店裡去學藝，別說做出來的東西有模有樣，色香味俱全。
我們一再說做餐飲很辛苦，可她不聽，執意堅持，接手了一個私房店。這樣的店因為在小區裡面，所以租金也少些。主要是通過微信，網上宣傳，朋友推廣。
女兒接手後，得到爺爺奶奶支持贊助，小店開張了。看著女兒整天忙碌的身影，總是覺得心疼。問她累吧，她卻說累但我干自己喜歡的事，累也快樂著。
開店便要面對不同的客戶要求，在這樣的過程里，女兒不斷成長，手藝不斷提高，為人處世也有了進步。這就是成長和收穫。通過自己的勞動，獲取自己的價值感。這就是一種意義上的成功。
長大的女兒更有了一顆感恩的心，懂的了父母的艱辛，每天下班都會吃到女兒做的香噴噴的飯菜。還會在特別的日子裡，送上一紛禮物。記得有一年我過生日，那時女兒還在上高中，女兒說要給我送禮物，我想她就是一孩子，沒有多少錢，買個什麼我都開心。可女兒給卻我送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珍珠項鏈，我問多少錢，女兒拿出發票，證書，我一看六百多，我說太貴了，趕快退了去，說不定還騙你小孩呢，硬是到女兒買項鏈的商店去問了個究竟，一看是一個正規的珠寶商店，而且商品都是鑒定證書。店員說你這女兒真孝順呀！之後女兒說，那是她存了一年的零花錢！
有這樣的女兒，我此生何求！今生你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我願陪著你長大，你要陪著我慢慢變老！
終於明白時間都去哪了？在父母漸漸離去的背影里，在孩子的逐漸成長中，在自己漸漸老去的容顏里。而我們不必悲，朝著自己的方向追逐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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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孫芬玲，發表有散文作品等，現居陝西漢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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